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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毕业旅行,砂与海的国度

    飞机平稳地从云海上空掠过。

    数不清的金色光线透过玻璃窗刺进来,让我几乎睁不开眼睛。五月下旬的孟夏时节,来埃及旅行似乎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太热也容易晒黑,但我并不担心后者。因为我刚被甩,当然再不必再顾及陈栎对白皙肌肤的偏好。但是为这次旅行准备的一瓶某热沙牌的防晒霜,看来是要浪费了。

    这本是我和陈栎的本科毕业旅行,可是感情这种事确实难说。虽然毕业证学位证还没拿到手,但也勉强算作我已经从帝都某所较为著名大学的历史学专业毕业了吧。

    埃及是我自接触历史以来就万分着迷的国度,当然本科阶段不会重点学习,只算稍有了解我却已无比向往。家庭原因我不能选择古埃及历史方向而是跨专业考了某实用学科的研究生,所以这次估计能把奖学金和兼职积蓄浪完的埃及之旅,就当做我对历史学的一场告别吧。

    惨淡现实面前,做一个历史学人的梦想未免太奢侈。

    我的本科时代离不开陈栎。想到他我的眼眶立刻酸涩不已,额头也微微作痛,大概是昨晚哭到半夜的后遗症。渣男陈栎是我同届的校友。他就读于外国语学院,而我是文史学院的。认识他纯属意外,我去他学院蹭一门选修课学习科普特语——也就是已经死去的古埃及语的最后发展阶段——意外结识了他的好友傅昊然学长,后来认识了他,再后来经过他的表白,就在一起了。

    如若要我不带情绪客观评价一下他的话,陈栎确实有些优点,外表瘦高白净,性格安静柔和,第一次见他我就觉得他像块白桃味的棉花糖,认识三年我也未发现他有油腻、圆滑或野心的一面。

    直到昨晚,一切都以一种极不体面的方式结束了。

    昨晚和一群朋友的散伙party定在了一栋别墅里,陈栎破天荒喝了白酒。他醉到双眼迷离,要我陪他走走。我们走到泳池时却告诉我他向我表白是为了报复因为喜欢我而拒绝他的傅昊然学长,三年来他一直很后悔,还说毕业之际分手不会让我遭受别人的非议云云……只记得我的世界瞬间崩塌,大部分关于未来的计划都彻底落空。

    一池深蓝在他满是眼泪的小白脸上映出道道水光波纹,我从来都没想过他会有这样失态、不冷静、落魄的时候。

    但我当时的反应,现在想想或许太软弱了以至于丢人……因为我什么话也没说但泪水是忍不住的。为了不让朋友们担心,在甩开陈栎的手离开前,我竟然告诉他我先回学校了……当然我倾尽存款为他准备的两张来回的埃及机票也没机会告诉他。回寝室后连忙退票,起飞前八个小时的手续费让我心疼到差点连夜猝死。

    想到这儿心烦意乱,我凑近窗户去看这片不属于中国的天空,可从平流层下降的飞机开始颠簸,我只好坐直身体,将安全带紧了又紧。

    如果没有发生昨晚的事,那该多好——这怯懦想法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对于陈栎这种无耻骗子,善良并不适用。在一种顾影自怜的情绪里,我的泪水又不争气地滑了出来。我把手伸进旁边空位上的双肩包里摸索着纸巾,而这个位置本该坐着笑着告诉我“只是飞越对流层产生的晃动,景梦你不要害怕”的陈栎。

    用力将纸巾反复擦了眼睛,那些无能的眼泪被擦的一干二净。机舱里的喇叭传出些许杂音,飞机也趋于平稳,似乎离我此行的目的地很近了。

    “开心点,小景同学,没关系的。”我悄声给自己打气。

    其实我不该在乎陈栎,我和我的真心并非他想要的,爱他怨他都不会有什么结果——如果我是和傅昊然学长一样的男生呢?想到这里我突然没那么伤心了,甚至还笑了出来,因为如果我是男生我肯定不会看上他,小姑娘们青春靓丽香香软软的可比渣男强多了。

    “ladiesandgentleionalairport…”标准的英语从斜上方的扬声器里飘扬出来,我连忙摒弃所有的恶趣味,稍稍松了一些安全带,扒在飞机的圆窗上往外看。

    隔着透明的玻璃,天地万物都在我的眼中,美不胜收。夕阳西下,看不到边际的赤金色沙漠,被染红的尼罗河破开黄沙奔涌而来,于阿斯旺大坝处汇成波光粼粼的一湖涟漪,在这水幕之下便是一处举世奇观的原址——阿布辛贝勒神庙,也就是我这次埃及之旅的起点。

    飞机稳稳降落,机舱里一片热闹,该穿外套的穿外套,该收拾行李的收拾。我除了一个小黄鸭印花的白色双肩背包以外没别的行李,站起来伸个懒腰,满心激动地准备排队下飞机。

    不料引起了一场小波动,那些外国人(我也不知道他们都是哪个国家的,反正没一个中国人)齐刷刷的盯着我看,满是好奇。吓得我赶快把自己检查了一遍,遮住大部分头发的金色丝巾,黄白格子的长袖衬衫,白色t恤,bf风牛仔长裤和姜黄色帆布鞋,应该没有冒犯当地宗教习俗的地方。

    前排一位中东长相的年轻妇人停下手头戴头巾的动作,低头嘱咐她身边的小女孩几句话,那个小女孩便走到我身边,灿烂地笑着,用不太标准的英语欢迎我来到埃及。我顿时松了一口气,对上小姑娘漂亮的大眼睛向她道谢,然后挥手道别。

    走下长梯,一踏上埃及的土地,“哄”的一下,傍晚的热浪几乎将我的丝巾掀走,我连忙捂住丝巾跟着人群向航站楼出口方向走。夏季真的不是来埃及旅游的好时节呀,无奈我只是个穷学生,没钱也没什么自由,以后参加工作了大概也只是个小公务猿,更谈不上自由。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里能来自己最向往的异国土地上看看,我已经很知足。

    临近航站楼,我抬头正好对着一幅巨型宣传画,画面上是阿斯旺地区最有代表性的历史建筑,当然也是我此次旅程的第一站——建于古埃及新王国时期,十九王朝法老王拉美西斯二世的阿布辛贝勒神庙。高清大荧幕上,千年前的法老王雕塑眉目含笑,威严尚在。我心里没来由的疼了一下,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