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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病院

    我是精神病?

    今天是第四天,听说按惯例我这样的病人最短要住21天,除非医生确定我没有精神病。可问题就在于,他们已经认为我有精神障碍了。我开始后悔了,那天对待医生应该冷静一点,出院之后我还能回学校么?身边人怎么看我?老爹老妈咋办?…;…;诸多问题想得我根本无法会睡得着。

    “林岚,还没睡着啊?来,把药吃了!”夜班护士姐姐把药递给了我。

    我只得苦笑一声接过药喝口水咽了“姐姐,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回家啊?”

    “你才刚进来,医生还没给你治好呢,安心住几天吧啊,乖乖吃药,好好吃饭,过几天就回去了啊。给姐姐说说今天有没有听到看到什么奇怪的事情?有没有什么东西在干扰你了?还生气吗?”

    “呃,没有。今天没有。”

    “好吧,有事就按铃叫我。快睡吧!”

    我赶紧闭上眼睛睡觉。我已经冷静下来了,如果我告诉她她身边正站着一只人面马身的半兽人而且正目光灼灼盯着她的胸的话,她该给我打针了。为了尽快出去,我绝不能再告诉他们我看到听到的东西了,绝不能。

    护士姐姐一转身出去,半兽人就踱着四蹄抱着胸走到我面前“喂!别装死,我知道你醒着。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不吭声,我不傻,和他说话别人又看不到他,我那不是自言自语了?还有机会出去么?

    “说你呢!别装了!要不是主人吩咐了不得伤害你,我早把你踹进去了!赶紧的,说话!”

    见我还是不吭声。半兽人急了,一阵风掀掉了我的被子不知用了什么东西撑开我的眼睛强迫我睁眼看向他,然后在我面前慢慢变形,面孔扭曲连舌头都伸出来了,本来那张脸看着倒也顺眼,这会儿狰狞无比。幸亏我入院时因为有暴力倾向被单独隔离,不然要殃及池鱼了。我努力挣扎却四肢动弹不了:“我,我,我考虑考虑!求你,就一天,一天!”我怕极了赶紧开口告饶。“哼,就再信你一次!”半兽人渐渐隐没进了墙壁。我长出一口气,唉,如何是好?却还没等我想出个所以然,药劲儿上来了,我昏睡了过去。只是梦里也不安生,转过来转过去全是死了的学长血糊糊的脸,耳朵边一直回荡着一句话“来找我,我等着你…;”一整夜我都在挣扎逃跑中度过。

    天亮时我被护士姐姐叫醒:“林岚,林岚?起床啦!你怎么啦?”

    我从满身大汗中惊醒,看到护士姐姐的脸真想抱着她哭,可是一瞬间我突然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在她身后默默盯着我,忍不住啊地叫起来。

    护士姐姐皱了皱眉:“你怎么啦?”

    “对不起!对不起!姐姐我没刷牙,臭到你了吗?”

    “没有,赶紧起来,刷牙洗脸吃早餐。”护士姐姐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出去了。

    排队领早餐,突然冲出来一个15、6岁的小姑娘一把抱住我的腿接着就开始对我磕起头来,嘴里念念有词“神仙神仙,显显灵!”把我吓得碗都掉了。两个巡回的护士阿姨赶紧把她拉开呵斥“顾小红,还想不想吃早点了?好好坐着!”领了两个馒头一瓢粥,我坐在石凳子上打量着身边这些人。这是我进来后第一次被放出隔离间和普通病人在一起。我发现总共可以分成四类,一种是刚才顾小红那种傻子憨包型的,挺大个人智力低下;第二种是整个儿痴痴呆呆的,鼻涕口水出来了都不会擦,恶心死了;第三种是自言自语做什么都快,吃了早点就绕着院子围墙一圈圈转悠念念有词,时不时蹦到我面前骂几句,把我吓得一愣一愣的;第四种就是我这样,我看着她们挺正常的,不知为什么进来的。越看我越想哭,忍不住跑到巡回护士阿姨身边拉着她的手哭起来“老师,我什么时候能回学校啊?我没病啊…;…;”护士阿姨有点嫌弃的拉开我的手“别哭了,赶紧擦擦!你才住进来几天啊?再过三四天啊,好了就回去了呗,回去继续上学!听话,赶紧擦擦!吃了早点休息会儿要做操了啊!”

    吃了早餐要做操,然后自由活动,然后吃药,然后吃饭,然后午休,然后起床,然后自由活动,然后吃药,然后吃饭…;天渐渐黑了。我还住在隔离病房,护士阿姨说如果我继续乖乖地,明天就给我住普通病房,或者家里可以申请住特别病房,有家人陪护的那种。然后又给我吃了两颗药。

    天黑了,我开始紧张起来,半兽人和奇奇怪怪的人一整天没有出现,我也没有听到有人和我说奇奇怪怪的话了。可这太不正常了,这十多天以来第一次正常生活了一天,这太不正常了。想着想着我又睡着了,而且一夜无梦。

    天亮时我被通知转去轻症患者大病房,3人间。吃了早餐做了操,搬着我所有的东西,其实也就是一支牙刷一条牙膏一张毛巾我走进了109号,年长的阿姨大约40岁左右,是一个消瘦的沉默的人,隔壁床的姐姐说那是玲姐,独子车祸死了,抑郁症。“那你呢?”我问,“我?我叫阿春,躁狂症。我以前是村医哎…;…;”阿春姐一打开话闸子就讲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直到管床护士姐姐喊我们出去活动。顾小红还是傻傻自言自语说着笑着,看到我突然又冲到我面前大喊“神仙神仙,显显灵吧!”又开始磕头。我挺同情她的,赶紧拉她起来,“神仙神仙,你有翅膀,你会飞吗?”她指着我的身后说,“别理她!憨包!”春姐拽了我就赶紧跑,顾小红在后边一直追“神仙神仙,你会飞吗?”巡回护士阿姨飞奔过来拉住她,“阿婶,阿婶,那是神仙,她有翅膀,她一定会飞…;…;”顾小红又被关进了隔离室,可她还是趴着窗口喊我。

    不知不觉又过了,三天,每天重复早餐、活动、吃药、吃饭…;…;每晚睡前,护士姐姐都给我吃两颗药,我一直没有见到听到奇怪的东西,我开始相信我是真的精神出问题了,不然为什么住进了精神病医院就正常了?

    精神病院的日子单调乏味,唯一的乐趣就是新病人入院医生护士鸡飞狗跳的时候和春姐蹲在石凳子上看热闹或者看顾小红发病也挺有意思的,不能凑近隔离室看,会挨骂。春姐每天话唠一样和我普及讲解精神病院的各种生活常识,她也挺可怜,第三次住院了,其实已经好了,医生都说可以出院了,可是她家里人嫌弃她拖了很久都一直不来接。她说她只是有时候脾气不好控制不住。

    顾小红晚我两天入院的,洗了澡之后其实身材模样挺清秀可人的一个娃,若不是她会突然嘿嘿一乐跳到我跟前直勾勾看我的话,我还是愿意和她说话的,毕竟比起那些口水直流的来说她还算顺眼。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只流浪花猫,经常蹲在墙头或者铁门外边的树丛里,也不叫。精神病院的饭肉很少,可是这猫挺奇怪居然蔬菜白饭馒头啥都吃,估计饿急了,都改性了。就像我,以前无肉不欢,现在有肉没肉也无所谓了。别人都是长胖,因为药太刮油所以饭量大。我却是因为心情不好胃口不好,饭量明显减少,人也瘦了,只当减肥吧。护士姐姐老是逼着我吃光光,我都吃得想吐了。

    我常常默默地看着猫,它也默默地看着我。我不敢和它说话,我怕医生认为我自言自语和猫说话是病又加重了,万一不给我出去了可咋办。后来,渐渐地,有时候也见它对我笑,每次它一笑我也想对它笑,然后猛地反应过来就想给自己一巴掌,猫怎么会笑,丫的,又出幻觉!

    除了猫,小院子里鸟儿也挺多的,春姐带着我认识了不少:经常在厕所吃屎的屎咕咕,长尾巴的灰喜鹊,偶尔也有野生八哥,麻雀更是多。有一天竟然飞来一只画眉,估计是哪家笼子里放出来的,我杵着腮帮子蹲在花台边听春姐叨叨,百无聊赖,顾小红也发觉了墙头的画眉,傻愣愣地走过去嘴里还叽里咕噜说着话,听不清说啥,春姐说顾小红是傻子、痴呆的,到老到死也不长脑子。

    “看吧,看吧,傻子就是傻子,和只鸟还聊天儿了!”春姐折了根草剔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