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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未了的心愿

    长安,右相府。

    “这些奏书何意?旱情如此,朝廷命义仓竭力赈济,这帮官员还要如何?

    “河内民意….希望圣人能停封西岳。”

    李林甫深深皱眉,起身,踱步到窗边,抬头看着天上。但夜已深了,他其实也看不出什么来。

    为了封禅西岳,王已经在开凿华山道路,欲设坛于华山之巅,此事或需数年之功。偏这些年,旱灾不断,民间甚有怨言。

    离开长安之前,圣人就已经在龙堂祈雨了,那些有名的道人皆笃定河内旱情到了会有所缓解的时候,结果,大损了圣人的君威。

    过了一会,李林甫问道:“民怨,大否?”

    “回右相,不大,无非只是些小打小闹,被有心人利用了而已。”

    “把停封西岳的折子都扣下。”李林甫吩咐道:“其余的,只记“雍、怀、同等九州旱’即可。

    “喏。

    相比于这位宰相在处置的其它大事,这个旱情只是一点小事。拢共也没死几个人,大概还不到石堡城伤亡人数的百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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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奏这小事的折子很快被收了起来,李林甫又开始忙别的事。

    当今大唐在他的操持下,还算是国泰民安的。

    骊山,华清宫。

    “这一出戏唱得好啊!响遏行云,雅俗共赏。”

    李隆基抚掌赞许不已。

    趁着两折戏之间的间隙,他指了指戏台上的法海,又道:也好,很有中气。

    他声音清朗,周围的臣子们有听到的,纷纷附和。

    王准也是大乐,赔笑道:“臣也没想到,鸡坊典引里还有这般擅唱的人才……对了,也是昭应尉达奚抚记挂着为圣人办事,特与我提了此事。”

    他倒不忘为达奚抚报功。

    “当赏。”李隆基十分大方,手一挥,笑道:“待这一折戏之后,你们都该有赏。”

    此时,下一折戏已开幕,君臣们不再闲聊,专心看戏。

    唱到此时,杨玉环已是完全沉醉其中,字字泣泪。

    “我与许郎海誓山盟愿作鸳鸯,绝不相负,好端端夫妻,硬生生拆散,怎肯甘心?望禅师开大恩,我夫妻结草衔环,永不相忘。”

    见此情景,李隆基一时忘了那是在戏中,心作怜意,感慨万千。

    偏那法海抬手一指,竟是大叱一声。

    “孽畜!”

    一个宦官敢骂贵妃,观戏众人皆震惊,李隆基亦龙颜大怒。

    但杨玉珏还在哭,所有人也都还沉浸在戏曲的氛围里。

    法海一个转身,踱步,继续唱起来。

    “妖魔岂能匹鸾凰?劝你早回转峨眉山,再若敢混人间……噫!便教你顷刻....

    唱到后来,他调子托得极长,身子越转越快,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颤。

    这高亢的唱腔像是将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跟着他,等着他气势的爆发。

    终于,那魁梧的身子停下,一个定身,吐出两个石破天惊的字。

    “身亡!

    便教你顷刻身亡!

    瞬间,宽大的袈裟里忽然有一个物件被拿了出来。

    竟然是弩。

    那是一只小手弩,不是军中的制式弓弩,该是民间私造的类似偷杀看

    门狗用的猎弩,刚好能藏进袈裟里。

    此时,弩前已指向了李隆基。

    “护驾!

    高力士毫不犹豫,挡在了李隆基的面前。

    “呜呜呜呜呜!

    骊山上忽然响起了号角声,刺破了这个绚丽的夜,宫城西南角已有喊杀声传来。

    那些看起来守卫森严的禁卫,在这一瞬间成了笑话一般,不知所措,乱成一团。唯有陈玄礼还很镇定,一把将离他最近的一个小宦官一推,挡在圣人面前。

    “噗。

    离戏台更近处,一名宫娥还在俯身点熏香,要为圣人驱蚊虫。

    弩箭刺穿了她的身体,溅起血花,虽没有射死她。但这种弩即然威力不大,射程不远,箭上必然有毒。

    宫娥们惊尖着跑散开来,撞翻了灯台。

    “不许冲撞陛下。”

    陈玄礼已赶到李隆基身畔,护着圣人迅速向后退。同时,拔刀在手,喝叱宫娥宦官不许近前。

    他眼尖,已发现了有二十余道身影从骊山坡上往这边冲来,但不知道叛贼还有几人。

    “不许冲撞陛下!

    混乱已经出现了,有吓傻了的宫娥直冲到了李隆基附近。陈玄礼当即一刀劈下,将她劈倒在地。

    “护驾!走!

    “快,望京门打开,让陛下回内宫!”

    刘化射出第一支弩箭,眼见没射中李隆基,很失望,但又没太多遗憾,脸上只有决绝之色。

    他其实也知道,苦心孤诣布置的杀招成功的可能性本就很低。能藏进袈裟里的弩箭太小,他还是今夜披上戏服才有机会去拿,看台上的御座此前他也不知会在哪……一切都像是听天由命,甚至说他就是来主动送命的。

    但没关系,能为兄弟们铺好路就可以。

    刘化不慌不忙地装填弩箭,向前大步走去,希望能再有一次射杀李隆基的机会。

    但才装填好,他定睛一看,那圣人已被龙武军簇拥、保护着,迅速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跑?!

    刘化大怒,狠狠瞪了一眼李隆基逃跑的方向,抬起弩,对着杨玉环。

    ‘李隆基,你的爱妃不要了?李隆基?!”

    “昏君!你逃得好快,不要你的女人了吗?!”

    他只喝问了两声,直接扣下弩括。

    弩箭射而出的同时,有人重重撞在了他身上,将他手里的弩撞飞在地。

    刘化感到肩上一痛,回头一看,薛白已扑上,双手环住他的头往下按,同时抬膝,膝盖猛往上顶,狠狠砸在他的鼻梁上,将他的鼻子砸断。

    这年轻人看着文雅,一双腿却是又长、又有力。这一击直击得刘化眼冒金星,他剧痛之下奋力一推,掐住薛白的脖子,想要将其掐死。

    薛白则再次提膝猛击,直攻刘化的薄弱处,但刘化已是个阉人,反而死死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推倒在地,把他的头往地上砸。

    “咚。”

    薛白吃痛之下,手指往刘化的眼窝里戳。

    指尖抠到了那圆骨骨的眼珠子,他直接就按下去。

    “嘭。

    一声闷响,却是谢阿蛮双手举起法海的禅杖,给了刘化一下猛的。

    “松手呀!

    谢阿蛮尖叫着,像是怕薛白那能写诗词的脑袋被砸坏了,又再砸了一下。

    刘化不由手一松,薛白当即挣脱出来,给了刘化一拳,重重一踹,借势爬起身来。

    杀昏君!

    戏台后方忽然想起呼喝声。

    薛白再一看,御驾早已不知所踪,看台上的公卿贵胄们正在涌向望京门。

    “走!

    他推了一把谢阿蛮,拿过她手里的禅杖,回身一扫,将扑过来的刘化打倒在地。

    “跑!

    “哦。

    谢阿蛮跑得竟还挺快的,双臂摆动,如蝴蝶一般,跑下戏台。

    薛白则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从骊山上冲下来了一批人,与禁卫撞在一起。至于旁的,除了号角呜咽,暂时还没看到太多的叛逆。

    他不由目光微微闪动,判断这是一场并不成熟的行刺,人数不算多。

    但还是造成了十分混乱的场面。

    “手执金刀起东方,刘氏吉主!

    “天早不雨,释迦牟尼佛末,更有新佛出,李家欲末,刘家欲兴!

    听到这些呼喊,薛白兴趣顿失,转身便走。

    戏台在水上,与看台之间隔着芙蓉池的水面,从后方下了戏台之后,得绕过芙蓉池才能跑到看台,再往望京城跑。

    前方,许合子正拉着杨玉环追着乐师们跑着。

    薛白于是大步跟了过去。

    他非常惊讶。

    在他的记忆里,根本不知道大唐天宝年间有过这样一场叛乱或行刺…….那么,是何处出了偏差?

    是因为排了一出《白蛇传》,给了这些人可乘之机?还是修书办报之事,给时人带来了更大的负担?

    薛白一路想着这些,赶上了前方的乐师、优伶,随着人群往望京门。

    很快,前方拥挤了起来,响起了呼嚎声。

    “宫城关了!

    “快走。

    望京门是内宫门,此时宫墙上执戟卫士正拿着火把,守卫森严。

    “所有人不得擅闯禁内,退!”

    “贵妃还在门外!”忽有宫娥大喊道。

    “不得擅闯禁内,退!”

    薛白皱了皱眉,往那边还在打斗的方向看去,隐隐感觉到不安。

    总不会那些宫城禁卫,拦不住几个叛军吧?

    他迅速找到谢阿蛮,嘱咐道:“你去朝堂大殿,那边有守卫,让那边早作准备,庇保贵妃、公卿。

    “哦。

    谢阿蛮连忙便跑。

    薛白这才回头大吼道:“去朝堂大殿!想活命的往大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