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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阵斩

    没有三两三,哪敢上梁山,来之前,他也是做过功课的。

    去岁冬,强阴塞尉战死,之下三位候长两死一伤,张汛就是唯一活下来的那位。

    以他的战功,升任塞尉绰绰有余,只因伤未好,所以拖延了两月。但不想这一耽搁,却被耿成横刀夺爱,捷足先登。

    所以说,二人虽未蒙面,结下的梁子却不小……

    郭景脸色一变,急声唤道:“塞尉……”

    “我心里有数!”

    耿成一声断喝,将郭景剩下的话逼了回去,“先杀了都骨再说……”

    他一不停马,二不减速,从几个军将的面前飞奔而过。

    三十骑的阵势不小,掀起的尘烟扑了几个军将一脸。王昭气的大骂:“竖子太过无礼!”

    身边的许顺却劝道:“毕竟是上峰,骄狂些再所难免,你又何必计较?”

    “爷爷倒想计较,但也能惹得过才行……”

    王昭又怂又凶,惹的几个兵卒放声大笑。

    “手脚麻利些,难保胡贼入谷后不会察觉,若是返身再从我等这里逃了,笑话就闹大了……”

    几个兵将忙一正色,飞快的从山梁后抬出几副拒马。

    ……

    “士史,胡贼来了,距此至多三里。王昭也传来烟汛,应是追敌的那一队也奔进了河谷,并未在谷口停留!”

    “如此最好,不然就凭我等这三十人,不一定就能阻的住胡贼。尔等即刻备箭,但等胡贼靠近,就齐齐开弓!”

    “喏!”

    也就几分钟,胡骑就已到了视线之内,兵卒不约而同的将羽箭搭到了弦上。只等胡骑再冲个百余步,就能打个措手不及。

    ……

    耳中已听不到汉军策马呼喝的声音,都骨便能断定,至少已甩开了三里往上,而且这个距离只会越来越大。

    而只要奔出这二十里河谷,就能逃出生天……

    至此,紧绷的神经才稍稍的松了松,都骨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莫要懈怠,尽快出谷……”

    话都还未说完,一股山风迎面扑来,像是被攥住了嗓子,都骨突然没了声。

    心中还在惊疑,双手就已靳住了缰绳:“吁……”

    停的太快,战马来不及收蹄,竟人立而起。

    身后的胡骑不得不急勒马缰,许多收不住势,冲出十多步才将马停稳。

    “曲候,为何停马?”

    都骨充耳未闻,反倒吸了两下鼻子。

    但谷中窝风,那丝气味若有若无,怎么也闻不真切。

    “你等好好闻一闻,是不是有马粪味?”

    个个胯下都有座骑,且狂奔了大半日,有粪味岂不是再正常不过?

    都骨却摇了摇头:“并非来自座骑身上,而是从山上吹来的!”

    一众胡骑的脸色霎时一变:如此荒山野岭,哪来的马匹?

    莫不是有埋伏?

    “若有埋伏,定在左近,敌贼也定会阻截谷道……提奴,你速速绕过那道河弯,一看便知,其余人严加防备……”

    都骨连声喝令,声音不小,山上听的清清楚楚。

    一众戍卒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这胡贼的鼻子怎比狗还灵?

    就是怕提前暴露,所以将战马全部藏在距身后数十步的山梁后,却不想还是被发现了?

    而那两骑只要绕过河弯,就能看到布在谷中的拒马和绊马索,这瓮中捉鳖之计自然也就败露了……

    正心中惊疑,耳中又传来隐隐约约的马蹄声,张汛脸色一变:那一队追进山谷了?

    双方皆已是强弩之末,但胡贼已成困兽,必拼死反扑,若只凭追军与之搏杀,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所以要尽快支援……

    “快,随我走……”

    看张汛提着弓、矛奔下小道,众人才知他是要让戍卒步行下山。

    马藏在数十步之外,等骑上马再绕下山谷,至少也要一刻。而山上沟壑众多,若是步行往南只会更慢。如今之计就只能顺着小道步行下谷,与胡贼搏杀。

    二十部众齐声应喏,紧随其后,但也有人在队中说着小话:“既未谋面,想来也无甚交情,士史又何必如此心急?何不等那队与胡贼杀上一阵再下山,我等也能少些死伤?”

    “你不要命了?若被士史听到,少些也要抽你二十鞭……”

    ……

    提奴不用绕过河弯察看了,都骨更不用再仰着头抽着鼻子搜寻马粪的味道。

    二十余卒一个连一个的冲出山岰,往谷中奔来。

    大红戎服,幽黑的铁甲,圆顶赤帻……无一不表明这是一队大汉边军。

    “嗡”的一下,都骨脑子里一片空白。

    真中了埋伏……

    但汉骑一直追在身后,谷中这一队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稍一转念,都骨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是沿途的烽燧。

    马跑的再快也快不过烟讯,边塞守将完全可从传递烟汛各烽燧的位置,推断出自己奔逃的方向,从而提前布置。

    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急功近利,选离边墙最近的干水河谷……

    后有追兵,前有阻敌,部众亦是精疲力尽,根本无一战之力,这一次,已是十死无生。

    都骨只觉万念俱灰,心中又萌生出了一丝悔意:早知如此,清晨就该与汉贼玉石俱焚,至少死的壮烈些。

    对,就算是死,也不能辱没了都骨部的威名……

    “诸位,死战吧!”

    他“噌”的抽出了刀,“大汗会为我们报仇的……”

    或许是想死个痛快,也或许是觉得一伙跑来捡便宜的步卒不配斩下他高贵的头颅,也更有可能是为惨死的部众报仇。抽刀之际,都骨竟调转马头,返身杀了回去。

    悲凉的情绪瞬间蔓延,三十余胡卒皆是面带悲凄,脸色灰白。

    整整被追了大半日,足足奔逃了上百里,一路提心吊胆,本就不多的士气、战意早已被消磨殆尽。但凡有一丝希望,谁都不愿拼命。

    可惜,生路尽断……

    “随我杀……”

    提奴用力的靳转马头,“杀光汉贼!”

    以往叩关时,胡将大都喜用这句鼓舞士气,但在此时听来,却说不出的讽刺。

    “杀光汉贼?应该是被汉贼杀光吧……”

    一个胡卒讥笑一声,抽刀拍马,朝都骨和提奴追去。

    余下的也大都如此,脸上皆显死志,却无几丝战意。

    死就死吧,反正就算求饶,也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三十余胡骑纷纷转向,往南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