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入夜的时候，静雾和小桃两个人一起服侍着许清如沐浴洗漱。

    静雾拿着软帕子，边给许清如擦着手臂边说道：“按规矩，新人入宫第二天都要给皇后娘娘请安的，不过才人也知道，咱们皇后娘娘身体不太硬朗，需要静养，加上明日就是秀女殿选，皇上的意思是说，等入宫的秀女们都到齐了，在一起去给皇后娘娘和各宫的娘娘们请安。”

    而后静雾又说，从今日起她和小桃会轮流在许清如床榻前值夜，这样两人换着，也不会太过劳累。

    这都是些寻常事，许清如原本也想着小桃夜夜睡在她床前怕是会休息不好，就点点头，意思自己知道了。

    到了就寝的时候，许清如坐在床边上梳着头发，白玉似的两只小脚从裤管中露出来，在昏暗的卧房中显眼的很。

    小桃吹灭了殿里的蜡烛，就远远的留了一盏照个亮，随后就准备取来被子在床榻下面铺上睡觉。

    她笑着对许清如说：“配殿小也有小的好，若是才人在主殿住下了，此时奴婢怕是吹蜡烛吹得都要头晕了。”

    许清如笑了笑，准备进被子里躺下，小桃替她掖了掖被角：“平时晚上都是奴婢陪着您，等明日静雾嬷嬷来了，不知才人会不会适应，奴婢肯定觉得不习惯。”

    许清如打趣道：“让你歇着还不好了？”

    小桃笑笑：“可不是吗，奴婢好像是天生的劳累命。”

    许清如躺下后，看着床帐盯上发呆，鼻尖萦绕着殿中点燃的幽幽熏香。

    这一切来的太快太突然，到了此刻她才真真正正的反应过来，自己进了宫，做了妃嫔了。

    好像很多时候，站在人生的分叉路口上，一个小小决定，就能左右自己往后数十年的人生。

    许清如被人逼着往前迈了步子，人生已经发生了巨变，她自己却并未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什么。

    或许等午夜梦回的时候，她会变成那个袁州小镇中最漂亮的姑娘，嫁给村里最俊俏有才的少年，儿孙绕膝，过着平淡又珍贵的日子。

    但这一切，终究是离她远去了。

    她闭上眼睛，开始了属于嫔妃许才人的第一个夜晚。

    -

    静雾打点好钟粹宫的事物，得了空提了盏灯笼，去了隔壁的景仁宫。

    李琛许久不来御书房，这里平时也有宫人打扫着，只是长久未用，难免有些陈旧气味。

    他手指轻拂过宽大的红木桌面，想起自己小的时候，经常在这里被父皇检查功课。

    当时李琛小小的个子，在皇子中并不显眼，他悄悄的抬头，只觉得这红木桌子巨大无比，而书桌身后父皇的身影也像一座山一样，似乎永远不会倒下。

    江启年站在御书房门口，见静雾进了景仁宫，便轻轻敲了敲门，小声说道：“皇上，静雾姑姑了来了。”

    李琛收起回忆，将双手背到身后：“叫她进来。”

    静雾进了御书房，放下灯笼之后便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

    李琛开口道：“说吧。”

    静雾垂着手，从许清如进了钟粹宫的门那一刻开始，便事无巨细的将她看见的一切，全面而细致的讲给了李琛。

    “许才人先是按照皇上的吩咐进了主殿，张望了一阵便说主殿太大，怕夜里害怕，随后说还是想去配殿住，奴婢略思量了片刻……”

    静雾轻抬头，御书房中没有点灯，带进来的灯笼还在她脚边散发着幽幽的光。

    李琛站在书桌后的阴影中，不知用着什么表情在听着这一切。

    静雾由站转跪，继续说道：“还请皇上恕罪，奴婢猜测皇上是想悄悄的对许才人好，可是奴婢觉得，若是让许才人越级住到主殿，怕是会引起后宫嫔妃议论，所以奴婢就自作主张，答应了许才人，让她住到配殿去了。”

    静雾向来表情就少，眼下虽是跪着说请罪的话，但表情和语气却都还是淡淡的。

    李琛许久没有说话，久到静雾都觉得好像这屋子里除了自己，好像都没有旁人。

    “你做的很对。”

    李琛从阴影中出来，走到静雾的旁边，只留下这么一句话，随后便推开门出去了。

    李琛想给的太多，他心知不能对许清如太好，但却也总想着让她在宫里的日子舒坦些。

    他这几年甚少做得这样的糊涂事，幸好静雾看的清楚。

    他径直的朝着景仁宫门口走去，江启年也赶紧跟了上去。

    皇上快就寝的时候突然从养心殿出来，说想来御书房找一本书，便只带了江启年过来，中途路过钟粹宫的时候，还让他去叫静雾得空过来回话。

    江启年虽是一头雾水，但还是照做了。

    方才静雾在屋里回话的功夫，江启年仔细的想了想，便很快就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