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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茶楼

    不到半个时辰,江麒就射足了八十箭,箭无虚发,支支都正中靶心。

    虽然射准对于江麒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可连续射了这么久,体力较于先前来说还是消减了不少,衣背也被脖颈处流落下的汗珠打湿了一小块,随着初春寒风渗入肌肤里,冰冰凉凉地刺激着他的神识。

    “二殿下,您要不要歇会儿?都快半个小时了。”见江麒出了不少汗,又连续射了这么久箭,裴叙难免有些担心,出声劝了劝他。

    可江麒却摇了摇头,脸上仍是轻松自然的神情,开口说道:“战场上作战的弓箭手,可没有什么时间休息,不仅射程远,亦要求精准。我这算什么,就当作练臂力了。”

    说完便又拉开了弓,视线看准了靶心,就要将箭射出。

    可箭将要离开弓身之时,江麒的眼神却突然松散了几分,有那么一瞬的失神。

    拿弓的手便微抖了一下,箭射出时的力道也没有先前那么足了,箭恰好落在了红心边缘上。

    江叡看出了有些不对劲,连忙出声问道:“从修你怎么了?刚才的神色看起来像是不太舒服?”

    “无事。”江麒拿来干净的帕子擦拭了一下弓身,笑着说道:“方才我就只是手心汗太多了,射箭时滑了一下而已,不过也中靶心了。”

    “还有十九箭,皇兄现在赶紧想想一会儿要怎么求我,我才不会想出些古怪的法子折腾你为妙。”

    江叡被逗气了,咬着牙说道:“好啊!我在关心你,你居然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会儿怎么罚我,上回你让我穿宫女的衣服坚持一时辰不让人认出来,再上回你让我在臀上用笔写字,上上上回你让我捶胸大喊本王从不洗澡,上上上上回……”

    江叡足足说了一刻钟,才将先前同江麒打赌输了后所遭受的惩罚无一遗漏地控诉出来,甚至越说越难过,声音里带了几分委屈:“好歹我也是你皇兄,你还一点面子都不给的,真是无情。”

    裴叙连忙劝着:“殿下,莫气莫气,我们这不是打赌着玩嘛,上回您还说若是二殿下输了,您就要让二殿下去街上寻一个小美人问别人是不是不举,只不过您当时也没赢过罢了……”

    听了这话,江叡更垂头丧气了:“是啊,我从来没有赢过从修。罢了,就当我大哥有大量,满足自己弟弟的各种过分要求还宽以待弟,不舍得同他计较。”

    “皇兄,我错了。要不这样,等我射完这一百支箭后您也来射一轮,只要有一支箭正中靶心,我就任您差遣一天如何?”见江叡一蹶不振的样子,江麒也无意再与他较劲这个赌约了,干脆哄他开心开心。

    “只要我能射中一支你就让我差遣一天?”江叡一听这话就来了劲,精神也好了不少,兴致满满地同侍从说道:“快快快,把弓给我拿来,我先练练,一会儿必要射中一次。”

    见江叡重新恢复了趣兴,江麒放心了下来,继续挽弓搭箭,朝箭靶射了起来,几乎忘掉了方才射箭时所瞥到的远方桃林里站着的人影,也没辨清是谁。

    桃花飘然而落,随着凌空穿来的长箭舞曳着,在清爽的春风中浮动开缕缕清香。

    而树下的几抹身影,有说有笑,意气风发,互相打闹说趣着,恰似这明媚春光一般,照进这山河岁月之中,不知何时才能随时序之流再次淌过。

    江麒从梦中醒来的时候,身上出了一身冷汗,觉得嗓子干哑得难受,像是受了寒。

    于是撑着身子坐起来,把东笙唤了过来:“东笙,去倒杯热茶。”

    “殿下,您的嗓子怎么这么嘶哑,是受凉了吗?有没有咳嗽?”

    东笙听到他声音时一惊,连忙去倒了杯温热的茶水,急急地给他递过来。

    “无事,只是没睡好罢了,应该没什么大碍。”江麒接过了茶水,饮了几口,觉得嗓子不像刚才那般干痒了,方才开了口。

    东笙有些不放心,“殿下昨夜没睡好,可是梦到了宣王殿下?”

    “嗯,这些年没怎么去看过皇兄,现在我这般模样,又过去了这么久,想来皇兄在九泉之下也不是滋味,兴许还会怪罪于我。”江麒的眼睫垂了几分,将情绪敛入眼底。

    “不会的,当年宣王殿下走的突然,殿下您也是为了查出实情,不想被人发现您的行踪才没有常去看望。宣王殿下同殿下感情这么好,又怎会怪您呢?”东笙取来了外衫替江麒盖上,见到他这般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缓声劝道:“宣王殿下若是知道了,只会心疼您这几年过的如此……这不是殿下您应当受的。”

    “没事,这些年我都看开了,只是皇兄的死,我放不下,也不可能放下。”江麒将外衣穿好,从床上起身下来:“但这些年一直没能查出来什么,这才是最让人疑虑的。”

    “凡事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只能是有什么问题被我们忽略了,才一无所获。等过段时间,我再偷偷去宣王府上查探查探,希望能发现些线索。”

    半个多月后,天气回暖了一些,夜晚的蓥昭街仍是人流如潮,能听到街边的小摊贩吆喝叫卖的声音,一片热闹。

    从蓥昭街向左拐去,是一条宽敞明亮的长街,行人比起蓥昭街来稀少了不少,但出入于此的大多是衣着光鲜的来客,显现出这条街上商铺的奢华与品味,非常人所能往来。

    而这条紫阳街的正中间,便坐落着一家茶楼,足足有九层高,装修雅致大气,登顶能望见不远处漫天星河下的长春江及倒映着月色的镜泊湖,视野极佳。

    江麒穿着一身仆从的衣裳,不动声色地跟在东笙身后走进了茶楼,上到了三楼的走廊。

    东笙见走廊上还没来人,压低了声音凑近江麒身旁,越想越不靠谱地说道:“殿下,您若是想要来远山楼听戏,何必打扮成这般模样?要是被人发现了,岂不是又丢了脸面?”

    江麒得意地用手指弹了弹头上束着长发的灰布帽子,对自己的这身装扮很是满意:“你就不懂了,先前我出来玩时虽然穿得也很是低调,但看起来跟我平日的样子没有太大的差别,所以难免会被人认出来。”

    “你看我现在这副模样,还有人会以为我是皇子王爷吗?”

    东笙努力地适应着他的这身别扭的打扮,摇了摇头,老实说道:“如果不是熟悉的人,确实不太能想象得到是您,还以为是个长得过于俊朗的下人。”

    江麒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这不就得了,我这般打扮,必然不会有人认出我来。就算不凑巧碰到面熟的人了,我这宽松的粗布麻衣也很方便开溜,不会像上次那样闹得满京城人人皆知。”

    “也好,若是有盯梢的人,看到这样也会以为殿下您是又出去胡闹了,会更心安而不会怀疑殿下您。那些人不傻,总是明着出去游手好闲的话反而会让人以为您都是装出来的。”东笙仔细思量了一下,还是被江麒说服了,不再反对。

    “不错,跟了我这么久,总算有些长进了。”见东笙反应得很快,江麒满意地笑了笑,随后说道:“今夜我们来的早,离远山楼开戏还有好一会儿,你先去包一个好位置坐着,我晚些时候再佯装成茶楼的伙计候在三楼的角落里,这样就算有人认出你来了,只要我没同你站在一起,还是不会被人发现的。”

    东笙突然想到了一点:“可要是茶楼的人觉得您不像店里的伙计怎么办?”

    江麒丝毫不慌地说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先前就调查过了,这茶楼前两日才招了十几个伙计,只要说是新来的就行了。”

    “你就拿着我刚才给你的五百两纹银,好好体验一番富家公子的日子便好,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