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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云霄丢失的那匹老马名叫阿德,道德的德。

    身上的皮毛是颇为罕见的酱枣色,背上的鬃毛又长又稀,编成辫子只有人的拇指粗细。圆滚滚的肚子又垂又大,四条马蹄上还带着几片雾蒙蒙的雪花,看起来又脏又丑。

    在云霄的记忆里它一直就和他的师父钟离清一样老态龙钟,老到只能吃磨细的草料,饮水都不能太急,否则都会呛到喉咙。

    阿德也并不是一只很有灵性的好马,云霄日日给他刷鬃梳毛,闸草添水,照顾得无微不至。

    一次,云霄偷了钟离清藏的好酒躲进了阿德的马厩,还没等起开盖子喝一口,阿德的后腿就朝他蹬了过来,逼得他只能连滚带爬的从马厩里爬出来,正巧被追出来捉他的钟离清撞见。

    云霄的屁股顺理成章的被吹胡子瞪眼的钟离清给揍开了花,然后还要两脚踩着倒立的空酒坛子扎马步,一扎就是六个时辰。

    云霄受罚的时候阿德就站在马厩里看着,嘴里还时不时嚼上一口云霄为它闸好的草料。

    钟离清死后,云霄自幼栖身的草屋也塌了,阿德住的马厩倒是好好的。云霄收拾好了包袱刚想一走了之,连雷劈草屋都没吭声的阿德忽然朝他刨了刨蹄子,把素日他用来饮马的破木桶踢到了他的脚下。

    “我是下山去找人寻仇的,以后都不能照顾你了。”云霄想了一想,解开了阿德的缰绳:“反正饮马的水源地你也知道在哪,今后我们就分道扬镳吧。”

    解开缰绳的阿德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仍旧对云霄刨着蹄子,示意他食槽和水槽都要添料了。

    云霄无奈,只好把这匹娇生惯养脾气还坏的老马一齐带下了青城山。

    在离开青城山的两个多月里,云霄多数时候都是风餐露宿,但是每到一处城镇都会给阿德买最上等的精草料,找最好的修蹄匠钉马掌。

    云霄也不知道他这么一个身负师门遗命,前途无量的江湖少侠为什么会对一匹老马这样好。

    大约是因为钟离清死后,这个世上除了这匹老马,再也没有与之相关的人或事了。

    阿德走失的次日正晌,靠在树下睡了一夜的云少侠转过两条街给自己买了一片价值五文钱的芝麻烧饼,半蹲在街边的墙根底下大口啃吃,顺便思考一下他接下来的路到底应该何去何从。

    首先,晏十三这个人他是铁定杀不了的,至少现在是杀不了的。

    那么他今生今世所能替钟离清实现的遗愿也就只剩下成为武林至尊,把青城派发扬光大这一条路了。

    至于这条路第一步该从哪里开始走,云霄嚼着口中干香干香的烧饼暗暗下定决心。

    想成为武林至尊,把青城派发扬光大首先就要找回丢失的阿德,毕竟那是除了云霄背上这把剑青城派唯一的财产了。

    云霄吃完了烧饼从墙边蹭起,动了动由于久蹲而发麻的小腿。

    街市上的人流熙熙攘攘,叫卖声,谈话声也是此起彼伏,云霄往人流的方向走了两步,忽而觉得耳边传来了几声极其熟悉的奔蹄声。

    云霄抚了抚自己的耳廓,奔蹄声愈发清晰。

    他转过身,果然在街头川流的人群里看见一个穿得花红柳绿,生得油头粉面的男人手里牵着一匹酱枣色的老马。

    老马的步子很慢,街边贩售的小摊也多,倔犟的老马也不怎么愿意听那男人的话,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时不时的用蹄子蹬蹬地面,已经惊起了四五个同它擦肩而过的路人了。

    “真麻烦,你又不是头驴,怎么这么倔得厉害啊?”男人卷着袖子擦了擦额头,拽着老马的缰绳同那老马别起了力气:“嘶,我说马祖宗,您能不能快走几步啊?”

    “这位兄台,您这马好似不大听话啊?”

    男人被这冷不防的一声轻问吓了一个趔趄,抱着马脸回过头去,只见一个生得清俊明朗的少年人正歪着脑袋满脸好奇的看着他。

    “嗨呀,可不是么?”男人强撑着一脸假笑,紧紧的扯住手中的马缰,勉强控制住了不断挣扎的马头:“这马的年岁大了,越来越不听话了。”

    男人名叫戚不语,是个贼。

    一个专以溜门撬锁,顺手牵羊的蟊贼。

    戚家祖上原本是发阴财的,传到戚不语爷爷那辈时,戚爷爷觉得干了半辈子的阴财太损阴德,说不好会祸及子孙,所以从他那辈起就发起了阳财。

    虽说两样都是不义之财,同样都是昼伏夜出,但好在阳财说出去还能用劫富济贫四个字给自己找个体体面面的理由。

    “原来如此啊,在下倒是帮着家里驯过几匹老马,不如兄台让我试试?”云霄脸上的笑意比戚不语的真诚多了,至少扬起的嘴角里看不出尴尬。

    “嘶,这不好吧,你我萍水相逢,我怎么好麻烦你呢?”戚不语的笑脸看着明显更假了。

    云霄把这张脸上的假笑看了个满眼,心说这个世上果然就没有不会心虚的贼。

    “无妨,江湖之大,人人都是萍水相逢。”云霄又朝戚不语身前挪了两步,正好挡在了他去路的正前方:“在下云霄,祖上六代都是养马的,你这马看起来年岁不小,越是这样的马就越是不能硬来,否则你有多大的力气也是争不过他的。”

    “哦,原来啊云兄弟啊。”站在原地进退两难的戚不语似乎察觉了云霄的用意,瞬而转了一番说辞准备从人身前绕开:“在下戚小二,只是个无名小卒,这马也不是什么名种,还是不劳云兄弟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