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清可能觉着平躺着睡不舒服，翻个身侧着睡，半个被子卷在在身下，毫无一点形象。

    周知把蜂蜜水放到床头，轻轻俯下身喊她。

    “筱清，起来喝点水儿。”

    周知声音温柔，筱清觉得像是妈妈在她高烧时附在耳边说话，她迷迷糊糊转醒。

    看是周知，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怎么在这里，她手撑着床坐起来，接过周知递给她的水。

    水甜甜的，很清凉，她正好口干舌燥，一口气喝见底。

    胃里还难受，她又滑到被子里，头发因为静电，一两根发丝糊在脸上，挠得她痒。

    周知再次把蜂蜜水端来放在床头柜上，看她睡下，便说：“水在床头柜上，你小心一些，别撞到了，晚上盖好被子别着凉。”

    说完，床上的人翻起身朝向他，说：“你是要回去吗？”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也不知道是酒后失声还是暖气太热的缘故，她有些眼巴巴看着周知。

    “嗯。”周知把放在椅背的衣服夹到胳膊上，看着她说：“我先回去，明天再来。”

    筱清又躺下，手遮着额头，闷闷地说：“能不回去吗？我酒还没醒。”

    她低哑得声音有些含混，周知愣了一下才反应她说了什么。是让他今晚留在这里吗？

    他看向手把大半个脸都遮住的筱清，一时不知是否该答应。

    这可能是她活了二十四年来，做得最大胆也最出格的一件事情吧！要是让雅惠知道，肯定说她色胆包天。

    管它呢？又不是要和周知睡觉。她只是觉得这么晚，他辛辛苦苦把她弄回来，肯定很累，再折腾回去很不合算，还不如今晚在她这里将就一晚，也不知道周知愿不愿意？她悄悄把手指挪开一丝缝隙，看到周知再看她，好像透过了手掌的遮盖看到她眼里去。不知不觉中，她脸已绯红。

    索性拿开遮挡，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周知。

    周知在心里默想，不可以答应，要是答应，又何必费这周折送她回来？

    但筱清的眼蛊惑了他，明明想着不可以，嘴里说出的却是：“可以吗？”

    “当然。”那眼睛更亮了。

    可当然过后，两人又好像陷入了尴尬的境地，一时都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

    周知把刚放在胳膊上的衣服又搭回椅背，他挠了下头，说：“你先睡，我去客厅休息。”

    “要不，你在雅惠的房间将就一下。”雅惠走后，这个房间一直空置，筱清下床兴冲冲带着周知去，门一打开，床上摆满了杂物衣服，显然是不能睡人的，筱清拉上门，吐着舌头表示抱歉。

    这时，她似乎不醉了。

    “要不我睡沙发。”周知说着就往沙发去。

    这老式沙发虽然结实，可尺寸并不大，周知腿长手长得身板，肯定放不下，一试，将将能把人放下，半个头和脚都担在外面。

    “那要不和我一起睡吧。”筱清觉得今晚自己喝得实在太多，怎么尽说些羞死人的话。

    她手扣着沙发布料，一下一下，哗啦出的声音像是周知心里拉扯的皮具，这次，换周知用手遮额了，筱清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筱清的床虽然不是很大，但能轻松容下两个人。筱清朝里，周知在外。

    两人规规矩矩，和衣而睡。

    黑暗中，那暖气片里细微的水流声更大了。

    轻轻灵灵的响动扰乱着周知神经，他合上双眼，放浅呼吸，筱清睡着了吗？周知很想转头看看她，却又觉得这样万分不宜，不应该这样的。

    寂静之下，他觉得自己手掌攀升起来的温度都有了声音，像毒蛇吐信般，发出嘶嘶声。

    筱清睁眼看着天花板，她在黑暗中描绘吸顶灯上金色蝴蝶的形状。

    飞蛾扑火，不知怎的她脑中突然冒出这个成语来。

    小镇的夏夜，人们总爱在门前风道口处乘凉，门外拉着电灯，发出红黄色光晕的低度数灯泡周围总会有灰不溜秋得小虫子绕着乱飞，那投下来的影子倒是很大很唬人，闲来无事总爱盯着看，常常等眼前黑一坨亮一坨发出颜色艳丽色块时才停住。那色块在眼前乱飞，就像那绕着灯泡的飞蛾一般，常常觉得好玩，在她的眼中，飞蛾扑火只是代表一个很好玩得色彩明丽的游戏。

    后来，她帮着爸爸擦灯罩上的灰，卸下来的灯罩里堆积满了小虫子尸体，她这才知道，原来绕着灯泡不眠不休飞着的小虫子最终归宿在这里，真是可惜了。到这时，她才明白过来飞蛾扑火的真象，太残忍了。

    把蝴蝶描在灯罩上的设计也挺残忍，她想，不亚于飞蛾扑火，一个是生之使命，一个却是刻意为之。

    想象一下，把一只美丽的，原本应该在花间嬉戏的蝴蝶永远固定在白色灯罩之上，它看不到也享受不到生命之斑斓色彩，日夜永浸白色之中。

    就算是个画中物，也会觉得寂寞吧！

    明天，明天看能不能请周知帮忙换掉它。要不现在问问他。

    她轻轻呼出声：“周知？”

    不知他睡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