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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历下城中起风雷 第五章 夜三更

    “难不成还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姐姐又适时的添了把火。

    薄近侯右拳握的咯吱响,似是咬碎钢牙般,声音如同由喉咙里挤出一样,恨恨道:“势如杀父!”

    火候到了。

    姐姐不着声色,也未在言语,她知道薄近侯会把事情说出来。

    薄近侯仰头灌进那碗酒,低头时眼泪就下来了,只是强忍着哽咽,道:“他杀了我姨娘。”

    自顾自的又倒满一碗,薄近侯红着双眼,将事情来龙去脉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薄近侯今年十八,祖籍南疆,当年在老家也是家境殷实的大户人家,祖上三代俱都经商,家底也是厚实。怎奈到他父亲这一辈家道中落,在他五岁那年,父亲拿着最后东拼西凑来的家底与人合伙做生意,却不成想被人连本带利骗了个底朝天,连着还外欠了几百两,到最后变卖家产都未还清。

    债主频频上门催债,薄近侯父亲急的中了风,一口气没上来撒手人寰,留下孤儿寡母一家子怎么能还清那么多债务,债主也是狠心,将其一家老小告上官府。依大周律法,若是无力偿还债务,依据债务多少量刑。奈何薄家外债过多,一家老小只得充做奴籍,拿着卖身钱才还清了债务。

    当初薄近侯父亲死了以后,就只剩下薄近侯及他娘亲、父亲妾室三人,娘亲后来与人为奴心里难受,再加上没日没夜做工干活,整个就是天差地别的生活,也是胸中一口浊气没上来丢了性命,留下薄近侯与他姨娘白氏相依为命。

    那姨娘将薄近侯视如己出,就等着孩子长大了出人头地,也给薄家赚回当年荣耀,光宗耀祖。如此辗转数年,白氏为人处世倒也圆滑过人,又不知怎得攀上了江南道上有名财阀宋家的关系,倚仗着几分姿色,竟也混出了个名堂,当上了历下城偎红楼掌柜,说白了就是老鸨。

    别人当老鸨都是从最底层混起,不知道陪了多少个客受了多少罪才混成个当家的。那姨娘就是跟着宋家在历下城的主事人,心甘情愿的做了几年姘头,便混上了这么个位置。哪曾想,即便傍着宋家那棵大树,也惹上了这么一档子事。

    韩有鱼想跟那姨娘来个霸王硬上弓,那姨娘虽说是残花败柳但也是个刚烈女子,以死相逼也是不从,却不料被韩有鱼从二楼扔下活活摔死。

    薄近侯去宋家告状,本来宋家在历下城的主事人还想着看看是哪家不长眼的公子哥敢在宋家这个活太岁头上动土,可听到武当的名头就打起了退堂鼓。草草处理完那姨娘的后事,找了个借口先是拖着薄近侯,又权衡思虑再三,想着“下女无情戏子无义”,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就算是宋家也不会跟韩家闹翻脸。再加上头日里韩家都已登门赔罪,留的那些个稀奇玩意儿也让这宋家主事人打消了替那姨娘出头的打算。

    薄近侯过午再去找宋家主事人,便被匆匆打发走了。越想越不对劲,问了几个宋家下人方才明白了个中缘由,大怒之下,薄近侯骂了宋家主事人一通仍是不解气,尔后恶向胆边生,提了把柴刀就奔杨府来找韩有鱼。

    薄近侯虽是年纪小,可也不是傻人,想着这么过去肯定连杨府大门都进不去,可又没得办法,只能在杨府外围转了一圈又一圈,只想着能等到韩有鱼出来。

    这法子虽笨,但也还真凑效,巧不巧的让薄近侯在入夜时分等到了要出门找乐子的韩有鱼,二话不说摸出柴刀就上去了。

    当年那姨娘跟着历下城宋家主事人混出了些资历后,便给已经十三四岁的薄近侯安排了个往返于历下城跟江南道的宋家宗门之间送货的清闲差事,四五年下来,倒也是练出了一把子力气。

    蛮劲再怎么说也是蛮劲,跟从小习武的韩有鱼比可就差的远了不止一截,偷袭都没得手,倒是被韩有鱼跟闻声而来的杨家护院一顿毒打,从而也就有了三更姐弟俩方才听到的那一出事。

    薄近侯说到气愤处真似要把韩有鱼生吞活剥一般,足以看出他对韩有鱼有多恨,也不难看出他那姨娘对他真心不赖。

    “这仇要报。”

    姐姐还在沉吟着什么,三更接口说了一句。

    薄近侯擦去眼角泪水,似是感觉自己堂堂男子汉在外人面前掉眼泪有些太没面子,强颜道:“找个人说出来心里倒真是好受些。这时间也不早了,就不打扰两位休息了。”说着话,薄近侯起身。

    “这仇我们帮你报了。”

    姐姐一句话把三更吓了一跳,这菩萨心肠的姐姐难不成又怜悯心泛滥了?

    “我自家的仇用不着别人插手。”薄近侯说的斩钉截铁,“一天报不了仇,那就两天,一年报不了仇,那就两年。我不能让我姨娘白死!”

    似是早就料到薄近侯会如此说,姐姐道:“我也没说要替你去找韩有鱼啊,自己的事情肯定要自己做。”

    正欲出门的薄近侯一愣神,他感觉自己的确跟不上眼前这瞎眼姑娘的思路。

    “让我弟教你功夫吧。”

    姐姐一句话把三更都说的一愣神,自己似是个局外人一般在这从始至终就说了一句话,怎么还能把自己也扯进来?

    “报仇可是要会功夫的。”

    姐姐像是老学究在跟一个刚刚入学的孩童讲课一般说的一本正经,似乎活着就要吃饭喝水般有理有据。

    薄近侯嗤笑一声,对这瞎姑娘说的话不置可否。毕竟面前这个姑娘口中的弟弟不像会武的,如果说是个读书的薄近侯怕是更相信一些。

    “学功夫没个三年五载能学会什么?你弟弟这小身板能教我什么?我浪费这些时间还不如想想法子怎么去杀了韩有鱼。”

    “真是小孩子想法。”姐姐笑起来,眼角弯弯煞是好看,“哪用得着那么多时间。”

    “我弟可是三更哎,夜家有儿夜三更。”

    像是小时候得到私塾先生夸奖一般,姐姐笑意盈盈,得意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