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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我被弄得莫名其妙。

然后,那狼转过身就走开了,缓缓地跑着,很快就消逝在河上游的黑暗中。

“是那只母狼!”我惊魂未定地喊起来。

“天啊!”伊玛跑过来扶住我。

“它认出了我,我和老叔给它包扎过伤……”我喃喃低语。

匆匆走离河岸时,我频频回望母狼消失的方向。它没有像村人所说那样远遁,它还在村庄周围活动。它没有放弃复仇,它的下次反击可能更可怕。想起刚才,我不寒而栗。伊玛说这母狼还真通人性。我叹气说可人已经不通人性了。这世界一切都正在颠倒,有时人不如兽呢。



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

我去上学,我爸去修水库。我妈背着小龙弟弟去割豆子。

母狼看着我妈给小龙喂奶,简直看呆了。

小龙的脸蛋又红又胖,叼住妈妈大紫奶头吃得吧唧吧唧发响。一只手还很有占有欲地抓揉着妈妈的那只空闲的乳房。妈妈是坐在地头割倒的豆捆上,喂小龙吃奶。

母狼躲在离此不远的树丛后头,看了很久。

那是野外。草上有蝈蝈叫,树顶有乌鸦飞。

我妈很能干。爸爸被摊派去修水库,地里的活儿只好她一个人干,还带着小弟小龙。由于跟爷爷奶奶的上房分开单过,一到秋忙,谁也顾不上谁。好在我妈是一位吃苦耐劳型家妇,干农活一般男人都顶不过她。半人高长得极旺的黄豆棵子,她割下了一大片,再干一个半天,这块黄豆地就清了。

那母狼,胸上也有三只往下耷拉的大奶子。那是它的三个娃儿——三只狼崽裹大的。如今,狼崽已不在,空闲下三只奶子,鼓胀得要裂。那黑而尖的奶头子细孔处,正在渗滴着白色的奶汁。狼奶也是白的,与人没有两样。

那母狼的眼神很奇特。盯得这么久,始终没有移开,也不眨一下,还充满了柔情和慈意,雌性的哺乳期的慈意。它微有些不安,有些骚动,那是三只发涨得要命的奶子给闹的。当初,三只狼崽每天风卷残云般地同时吸吮,那是个何等惬意而痛快的感觉哟。母狼微眯上眼睛,似乎想从回忆中寻找往日喂自己狼崽的那种幸福感。这三只愈发沉重的奶子,已涨疼很多天了。弄得它六神无主,难受至极,时时发出哀号。它甚至抬起后脚爪,使劲挠抓前胸的奶头,拉出道道血迹也无法甩干那胀满的奶汁。

我妈望不到那只受涨奶之苦焦灼不安的母狼。

她只顾低着头喂自己的小龙,把鼓胀的双乳轮着塞进娃儿的嘴里,以倾泻发胀的沉重,换得满胸的轻松,然后好再去割那片剩下的黄豆。娃儿当然丢在地头由他自个儿玩。抓虫抓草吃土,啃啃把他装在里边的柳筐边儿。反正小龙经折腾,掉茅坑啃过屎都没事。农家娃儿不需娇贵,吃啥都长肉。

妈妈喂够了小龙,拿起镰刀又去割黄豆了,嘴里咂咂地夸着儿子:“俺的小龙真乖,坐在筐里别动啊,妈给你抓个蝈蝈回来。”吃饱了奶,小龙打着奶嗝儿又去啃柳筐边儿了,他正在出牙。磨牙的乐趣比顾及妈妈的去向更诱人,反正她一会儿会回来,不会丢下他的。妈妈呢,一步一个回头割起豆子,嘴里不停地时不时地招呼着:“小龙老实点啊,妈妈在这儿,妈妈这就来了。”割着割着走远了,几乎看不见人影了。

小龙当然依旧沉浸在磨牙的乐趣中。

当那母狼出现在柳筐边儿,轻轻舔小龙小手时,他嗬嗬乐了。家里也曾有过这样大的黑灰狗,常舔他的手,更主要是舔他的屁股,在拉完屎之后。农家没有那么多卫生纸给孩子擦屁股,喊狗子们过来舔舔就干净了。可这会儿自己没拉屎,这大狗还来干啥呢?不过小龙没在意这些,有狗陪他玩可比啃筐边儿有趣多了。他伸出小手摩挲大狗的脖子和嘴鼻,那大狗也伸出红红的长舌舔他的脸,舔他吐出的奶汁,舔他露肉的双脚,还有开裆裤后露出的光屁股。舔得他好痒痒,他又咯咯咯乐起来,乐得很开心。

“小龙!你乐啥呢?”

“咯咯咯……咯咯咯……”

“小龙!”

妈妈听到儿子脆生生的乐,也笑着支起腰来,搭手遥望一眼娃儿到底乐啥呢。于是她就发现了那只逗娃儿乐的“大狗”。

谁家的狗窜到野地来了?妈妈起初没想到那是一条狼,心不在焉地看了那么一眼,说了那么一句,而后又去低头割黄豆了。想着割到地头儿,再回头割到娃儿跟前时好好认认那条狗,究竟是村里谁家的狗呢?可又突觉不对劲儿,抬头回身看了一眼。这时她看见,那条“大狗”嘴巴上叼着柳筐,正往旁边的树丛里走。娃儿依旧咯咯乐着。

“放下我的娃儿!大狗!放下我的娃儿!”

第 三 章(3)

妈妈丢下手里抓着的一把黄豆棵子,心慌慌地挥舞着镰刀,向那条“大狗”喊着追过去。

“大狗”听到她喊叫,由悄悄潜行变成小跑。可是柳筐绊着前腿,它也跑不快,跑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