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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不及黄泉永不见

    睿王妃 娄甄:

    “你在想什么?”不知不觉,他端祥了许久。

    这是他第一次衣凯甲于我的眼前。那是一身雪白色的甲胄,袖口锈乌金滚边,缠腰的玉带也嵌着数硕大的黑玉玛瑙,紫金盔坠着银色的流苏绦,连坐骑也是一匹四蹄踏雪的血汗乌驱宝马。他该是如此装扮的,再也没有比这更适合他的了!那高大的身形、勇猛的气势,又兼具着王者的气息,与太子文儒才睿,又是另一个鲜明的反差。

    不行!我又在作茧自受,品着均温暖而单纯的笑容,轻轻垂下头,我无语,因为那只会让我觉得陡增自己的罪孽。途中不断飞过南归的大雁,呜鸣声撕裂了蔚蓝天际,风吹起路树上的花絮,一如碎梦的流年,看着渐渐远去的大理,那成长的故里,及最初最铭心的情爱,我的心也似舞风的飞花一片一片地离落。

    然后,一阵剧烈的心痛骤袭来,一滴滴热泪粉身碎了骨,化作冰凝了雪……

    此时,均,立即下马上车,“我没有奢望,只要你快乐,即使可能无法得到你的情爱,但是人间冷暖,只有你倾国倾城的笑妍,才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瑰宝!”

    或许很多人会肯定我的冷酷,可是,我不介意他们的看法,因为这是事实。但,我知道,溢动不已的心跳和沸腾不息的血脉让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面对着均的款款深情,我不是无动于衷的。常言道,“人欺心不欺”,本可以假意迎合,但却对均更深的伤害,也是对心的背叛,所以我总是以残忍的冰冷去掩蔽每次的感动,希望会一天均可以淡释了对我的钟爱,移情他人,那对彼此最好的结局。

    “均哥哥!她是谁?”当第一次看到美丽的珏裳时,我才知道,均应该配这样的女子,那是一种英姿飒爽俊秀,王爷需要这样的贤内助。

    “你笑什么!均哥哥是我要定的男人,总有一天我会把他抢过来的!”我的突然抽了一下,这不是我需要的结局吗?为什么会有涟漪?

    这是一个无以伦比的草原,阳光如碎叶遍地追逐着,不知名的野花绚烂好象星星一样在碧茵绿毡上眨着晕睡的星星,那边清澈透底的平湖上薄薄的雾霁在翩然起舞,隔湖眺望远处是一座座银装素裹的雪山。经历了数十天的拔涉,队伍终于在驿城驻扎,厌倦了时刻包围着自己已经无法辩别真伪的情绪中,快要窒息时,不带一人,我单人匹马出城找到这世外桃源。一个人空守着此处绝美的风景,没有寂寞,只有平静,好象找了真实的归宿。

    我愿意永世在此,流连着这人间天堂,良久,我才离开。因为我已经伤他甚深,不想,让我的出走给均带来侮辱的闲言,除非直至某一天,他要放弃……

    “还我!均哥哥!”我回到驿城时,已经漫天飞雪,寒气瞬袭。暴怒的珏裳狠狠地抽住的我衣襟,哭泣着告诉我一个残酷的事实。几乎无法相信这突变,望向侗烨和小蛮时,同样都投来痛苦的肯定。忽然,我觉得天眩地转,但我没有倒下,一般从来未有的力量,支撑着我不能倒下去。看着满场低沉的将士,看着悲痛欲绝珏裳,看着六神无主的侗烨,我知道,我不能倒下去,我不能……

    “侗将军,请将地图拿来!”用力拔开珏裳的揪着我衣袂的双手,我的冷静让众人停止了消落的情绪。

    “我记得在归来的途中,经过一个山谷的。”侗烨或众将依旧迷惑,更准确地的说是难以置信我的出其不意的冷静。“传探子,报告如今来寇的行踪!”

    一面克服着内心的惊涛,一面努力回忆父亲教导过的孙子兵法。‘待天以困之,用以诱之,往蹇来返’这是《孙子兵法.虚实篇》。

    “报-----敌军越过雪山往驿城突进,在高梢台可以看到王爷在他们前面不足三里!”

    “够了,三里,已经足够了!”我已经胸有成竹了。

    “你在胡说什么!你疯了!唯今之计,应该马上出城救回均哥哥,救人如火!我是铁军的副将,传我将令!”珏裳不顾一切的嚷着。

    “咚”的一声,我面对珏裳跪下了,即时将营出现诡异的安静。我用坚定不容置疑的话吻对珏裳及在场众将说:“大家听我一言,如今出城已经来不及了,可能我们赶到时王爷已经不测了而我们只会被突袭的敌军迎面痛击的!大家再看地图,离王爷不足十里处有一处两面峭峻的山谷。只要我们尽快赶至此处山头埋下伏军,才可以一击即中,救回王爷!”

    侗烨急步前往把我扶起,他焦急的面容泛起了喜悦的泪花,“王妃智勇超群,我赞成王妃之策!”很快,支持的声音变成了燎原之火!

    成功地将均救回来时,他已经负伤伏马了而归了。当城门缓缓地开启时候,我听到全城的欢呼,欢呼声中,均慢慢地醒来,激动让他的眼睛镶满晶莹的泪珠,吃力地他向展开了一个暧日般的微笑,倾听他低沉沙哑的泣音,我,笑了。他呆住了,这是,我第一次的笑。化了他眉睫的冰霜,消了弥漫在空气中的寒意。

    睿亲王 段均:

    我总是无法去看清楚你的脸,因为它常常被沉沉的如同暮霭的忧伤包围着,我想说,只要你快乐,只要你自由,但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啊!

    望着路树只剩下尖锐的枯枝剌破了满天纷飞雪的天际,寻觅你的我,孤单地上路,影子在被拉得长长的,显得是那么的寂寞。忽然,一阵剧烈的痛楚从肩部急速越过,我知道,那是追兵的流矢,一滴一滴,从伤口流出的血液,在雪地淀开一朵朵红色的梅。

    我开始绝望,大风吹得我的长袍发出如同裂锦的低呼,寒冷凛冽的风是薄而利的刃,正一刀一刀地割着我快麻木的脸。我开始绝望,不是因为追兵或死亡,而是怕失去你。

    呐喊中,我知道,自己得救了。这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日子,不是死里逃生的庆幸,是你,是你第一次为我浅颦轻笑。这次,虽然,媚妍未匀新泪污,但,是你,真实地,衷情的自然。你含娇的笑妍,倾国倾城。

    暖炕上,你咬着唇想离开我的怀抱,却让我箍得更紧,秀丽的脸因而泛着红的云,

    “答应我,别离开了!”

    你无语。

    静静地褪下上身的衣衫,裸露出肩上包扎着伤口的纱布,

    “为你受伤,我不怨。”看着我的王妃,低哑的声音继续着:“可是,娄甄,你不要伤害我!”

    我指着你的心。

    “把它给我。”

    “不!不行,它已经不在了。”

    你知道,你的回答,是伤我最致命的武器,直直地盯着你想逃开的眼睛,过中丝毫没有怜悯。经历过不下百次的战役,多次身受创伤时,我也不曾有这样的惨痛的神色。

    一个男人到底能容忍几次背叛?

    我颤栗地说,

    “我说过,你是我的,永都是我的!”

    我像一头兽,扑向她,那一刻,我已经不想为人了。

    王府的所有都在诧异我对王妃的冷漠,每一天,当夜色四合时,我都无情地一次又一次地征服,冰凉的泪,从她紧闭的双眸淌流过耳坠、下巴、颈项……缓缓地,在每一寸肌肤蔓延,她沉重地*着强压着欲哭的情绪。我那块被剜空的心,早已经麻木不仁,每每,都看到我的发,与她的纠结着,至死相缠。

    她越来越虚弱,直至有一天,军医告知我:贺喜王爷!王妃已经有喜!而那瞬,我重新有了心跳,有了重新的希望。

    当激动地搂着我至爱的女子,正欲吐说过往的内疚时,大理传来了父皇驾崩的消息……

    段帝 段松岚:

    “吾王,万岁!万万岁!”玉阶之下,群臣向我高呼。

    “吾王!”对这个新的称谓,我有点无所适从,毕竟人对新事物的接受是需要时间的,更何况此事出突然。

    这一晚,在父皇玄武殿朱雀宫,我向他提了这样一个问题:“对于穷人而言,最痛苦的是什么?”

    看着醉眼眩晕的父皇,我有点蔑视:他已经数月不早朝,国事多由我打理,御书苑的早由他的亲笔朱批变为我的太子蓝批。父皇一面嚼吸着金杯中的浊酒,一面嘻笑着回答:

    “应该是饥饿吧!有谁能忍受吃不果腹呢?哈哈!皇儿,来与父皇胜了此杯!来!”

    当我把答案告诉父皇时,胸腔有着欲裂的尖锐疼痛。

    “父皇,对于穷人而言,最痛苦的是曾经富贵,然后从极乐的云端跌下来,那比任何苦难都来得沉重,难以忍受!从未得到,不知道过中的滋味,饥饿已经是习已为常。”

    “咣!”的一声,那是父皇金杯落地,酒洒了一地。我闻到的不是酒香而是窗外植物和秋虫腐烂死亡的酸臭,这种恶心的气息合着整个消沉的朱雀宫,令我的情绪变得十分的波动。

    “酒!我的酒杯!”父皇爬在地上,在明灭的烛火中不停地摸搜着失手落地的酒杯,那狼狈的样子,使我无法将以往那个曾以把玩乾坤,曾经英武倜傥的父皇眼前落泊酒疯子得到重叠。

    “你看看!看看!”我揪起父皇龙袍的前襟,将其拖到宓捷的丹青像前,我森冷的厌恶声在深远的宫殿竟有了回响:“看!她恨你啊!恨你摧毁了她的一生还有未见于人世的孩儿,恨你独断棍打鸳鸯!”

    接着,在长久的静默及欲窒的折磨过,我们父子二人都哭了。悲悲戚戚的声音,让人听起来好似是荒郊野岭的鬼哭狼嚎。

    突然间,父皇又狂笑起了,他再次找到酒杯,欢天喜地笑着:“找到了!我的酒!来!共饮!”他说着笑着,更尽一杯酒。

    我无奈地离去,步履浮动回到交泰殿。那天夜里,我很不安,深深的宫内寂静无声,除了飒飒的秋风落叶和间或响起的夜漏梆声,整个东宫都是一片死寂,我在榻上辗转反侧,终于在疲倦中入睡,不知过了多久,在一阵急促的锣鼓声和人杂吵闹中醒来,宫人飞奔至我的榻前“太子殿下,朱雀宫起火了,圣上还在里面,生死未明!”

    父皇就是这样仙逝的。

    事后,面见了母后,我的眼神诘问她希望得到答案。可是,换来的是她前所未有的失控大笑,“松儿,我的皇儿,你知道,母后此生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吗?就是没有亲手点上朱雀宫那把大火!哈哈!”然后,她凄厉哀怨的哭声洗涤了整个沉睡的梧桐轩。

    直觉告诉我,母后没有说谎!父皇的驾崩,成了一个谜。

    西宫太后 琅瑾:

    松儿登基的那一天,是一个秋风萧萧太阳黯然的日子,我举袂迎风,端坐在龙座后面,心境坦然,我的微笑被数种花饰的璎珞、珍珠、红玉、翡翠、或黄金等所掩映,绚烂夺目。倾听着文武百官唤我的儿子“吾王!”时,我的心头骤然涌起万千憾。或日后,史籍会如此记载:段帝峰薨,太子松岚继位,即封其母琅氏为西宫太后,尊铁皇后铁氏为东宫太后。西太后琅瑾自此独揽段国大权。

    这是我缔造的最大胜利,或者说是我在一场强手之战中赢得了生存下去的机会。

    踏着月色,看到松儿离开后,我一人独自步入了朱雀宫,手中提着一壶段帝最喜饮的女儿红,我放了一味中药在内。这是一味提气活血的中药,但如果与另外一些中药放在一起时,那就另当别论了。在过去的数月中,我定时地给段帝的饭菜中加入其它几味不同的中药,再加今晚的此味,很快,我的松儿就可继之成为下一任的段帝。

    “圣上,让臣妾替你满上一杯吧!”

    “琅瑾,何故啊?”段帝突然用手遮住金酒杯口,此时此刻,四周气氛充斥诡异的宁静。

    我轻轻地推开段帝的手,把杯子拿到自己面前,满上酒,一饮而尽。美丽的笑容依旧秀色动人,“臣妾不明白,圣上所出此言。”

    “琅瑾,何故啊?”段帝继续拒绝,我递过去的第二杯女儿红。我微笑更尽了杯中醇酿,让不解的疑惑出现在如花笑妍上。

    段帝近乎野兽的敏锐触觉。“何故?死去的宓捷、生不如死的奕珩皇弟、孤独的松儿、寂寞的铁氏他们都可以恨我。可是你得到所欲之全部-----琅瑾,何故对我此斯怨恨啊!何故?”

    段帝的手轻轻放在我盛妆面容上,远逝的华年已经一去不返了,多久了,多久我与段帝象这样推心置腹了,可惜,这一次竟然是最后的唱晚。因为此后,我和他之间只有一人能够活着走了这朱雀宫。

    “因为你的眼中,有杀气,还有怨恨。所以,我方问尔何故?” 原来,在这个被地狱之火薰涂的后宫,能呼风唤的我,最强的对手,不是宓捷,也不是自负聪明的铁氏皇后,而是坐在我面前的一向被我忽视了的段帝。

    我的声音,从没有如此刻的恳切、真致而哀戚,并且凄厉。“还记得我十三岁的那年吗?”段帝点点头,“当年,你兄长为我护驾以身殉国。”

    “那时,大哥握着你的手临别托孤,请你为我找一个好归宿。你说君无戏言,你一定会给我找一个幸福的归宿。”

    历历在目的往事,翻涌起我们两人内心的种种离愁痛忆,“可是,你却把年仅十三岁的我带入了后宫,这人间最华丽的地狱。”段帝深遂的眸子闪耀着被压仰的内在,他示意我接着倾诉下去,

    “初入宫的三载,你我少年夫妻,恩爱无比,令我差点妄想忘记自已低微的出身,天真地幻想着与你----我至爱的大理王相爱皆老。可是出访中原,你带回了高贵的汉族郡主—宓捷。我就从高高的云端落入永不超生的炼狱。”

    我的泪,无声地落下来,一声已断别离心,旧欢抛弃杳难寻,恨沉沉。再次尽了杯中的女儿红,我越发激动的亢愤,更显得宫外如死寂一般。“我尊贵的王啊,你当然无法想象一个出身低下的弃妇是如何在这跟红顶白,趋严附势的后宫度日如年的!”

    “在每一个静寂死水一样的夜晚,我都以锈花针去刺自己纤纤的细指。十指连心啊,我竟然一点不觉得痛。因为,生活在被自己最亲最爱的人背叛的无边苦痛之中,所有知觉得变得无情的麻木……”。我闭上了眼睛,神情也渐渐由激动而变平静,再睁开眼来,冷笑一声,“过去二十多年了,可是那种情景,是我每晚梦魇。”

    “松儿,出世懂事后的每一天,我都给他讲对于穷人而言,最痛苦的是什么?对于穷人而言,最痛苦的是曾经富贵,然后从极乐的云端跌下来,那比任何苦难都来得沉重,难以忍受!从未得到,不知道过中的滋味,饥饿已经是习已为常。”

    当我将所有淤积在胸中的怨气如潮水的倾倒出来时,我听到段帝,长长地叹一口气,生生地吐出三个字:“冤孽啊!”接着,我发觉自己眼前一黑,当我醒来时,已经是躺在朱雀宫前面的泞水榭亭中,火光中的朱雀宫第一次让我觉得是那样的宏伟美丽……

    在灵堂充满着青烟和安息浓香的空气中,我闻见了遥远年代里的那个十四岁的我身上所有美妙而伤感的气味,幽幽的女儿香和胭脂蔻丹,孤衾清泪和鸾凤相缠,宫中二十多年何其漫长,一切恍若春秋一梦,梦醒时分却早生华发心境荒凉。一面疲倦的我在段帝的灵堂一侧小憩,清泪打湿了手中的素帕,这是年逾四十的西宫太后的泪,不是二十多年前那个少年嫔妃的泪了。

    “太后吉祥!”置在段均那一方的线眼带出来段均回大理的消息。“还有睿王妃已经怀有六甲。”

    “退下吧!”有了段均的血脉,好!好!这样,她再没有机会与松儿结缘了。

    段帝 段松岚:

    已经驾崩的段氏帝,我英名久存的父皇,他在离开后将一片浓重的阴云笼罩在我----这新帝的皇冠之上。

    关于他谜一样的死因不断地传说纷纭,有传他是酗酒猝逝的,有传他是死在我母后的鸠毒谋害的,有传他是纵欲薨于新纳的艳妃怀中,甚至于有秘传是我为皇位而轼父火烧朱雀宫的。

    而我深深地相信:是他长期的酗酒、对宫中灵魂恐慌、时时刻刻对自己罪孽的内组合成一把致命的尖刃,我相信是父皇并非死于他手,是他对这把无形的凶器剌向自己已经死寂多时的心的。

    均弟回来的时候,是我登基后第四个月的某一天。怀着欣喜或复杂的心情,站在午门前在一众子臣旁边,我与均弟真挚地热诚相拥。尽管,我们已经由兄弟变成君臣;尽管,我接到秘报:有一些乱臣忤逆谣传我轼父而密谋拥立颇声望和战功的均弟弟。

    对于两人深厚的兄弟情谊一直都没有变故,

    “现在,将来也是。”均弟用力地点着头。是的对此,我们都深信不疑。

    祭祖的太庙,只剩下我与均弟两人。在过去的数天中,我一直想找一个妥善的方法:或再选最才貌双全的女子,或恩赐想与大理联姻邻国公主,或……总之把事情最终了结,然而多少有些犹豫和胆怯,虽然,我已经是大理的万万之上,有权主宰一切的帝王。

    “我爱她!”宫外的天际,凭空地爆一个怒雷,在那一瞬,这万钧巨力把所有都震撼了。

    不知道是我的声音被雷声剥没了,还是均根本无法相信这莫名其妙的突然。

    “什么!皇上,臣弟请你再说一遍!”

    山雨欲来,风满楼。迎着狂舞的来风,我的声音更响亮和坚定了,“娄甄!在太子选妃前,我两人已经是相识相交知己,心心相许。无奈,恩选之时父皇认为她会色乱后宫,平白无故横刀断爱……”

    “够了!”均弟的面色如纸般苍白,眼目欲裂。

    “均弟,皇兄会补偿的,无论是哪家德才兼备的绝丽闺秀,还是高贵邻国公主……”

    “够了!我说够了!她是我的王妃,她已经有了我的骨肉!她永远都是我的!”均的声音,声响如磬,直透耳鼓,此刻,我听不见声音,也不能思想。

    只见均弟摇晃晃地破门冲出了太庙,在被风吹得开合的殿门之隙中,我看到,暴风雨终于天崩地裂地爆发了。

    睿王妃 娄甄:

    抚摸着日渐隆起已经快有七个月身孕的腹部,孩子轻轻又踢了我一脚,吓到一旁边侍候的小蛮,因为她也正把手放在了圆圆的肚皮上。

    “小娃娃啊,你可是小姐和王爷至爱的宝贝哦!”小蛮也一面轻摇着扇子一面刹似老练地安抚着胎儿的情绪。

    我微笑,闭上眼,贪婪地汲取这一刻的安稳和甜蜜。在心中,我与孩子默默说着话:“娘亲会好好的爱惜你的,你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瑰宝!虽然,我不爱你的父王……”

    提到爱,这个字,我的心中忽然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想示所震慑了。我的心不是意属于松岚的吗?当两个挣扎的念头长期地在拉锯着时,在我日夜冀盼着可以自由梦回到沈园岁月时,在我下意识地抗拒均深情时,在他的冷酷霸道横行让我窒息时,在面对着他绝望后对我侵犯时,其实,爱-----这个字在我内心已经问过自己千百遍了,每一次的答案都是否定。

    但是,我怀有了身孕,一个孩子,一个鲜活的生命像一位不束之客突然地到来了。

    母爱,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一种无法抗拒根植女子心深的一种本能。是它让自己的母亲变得坚强起来,自此,我不再终日垂泪,不再顾影自怜,不再让自己衰弱地自虐苟存……是的,这是我的孩子,我血肉及魂魄所滋孕的骨脉啊!无论如何,我都要勇敢地把它生下来,平安地将其带到这世上来。

    豆大的雨点狠狠地打在已经紧闭的窗户上,脆弱的窗纱发出“啪啪”共振。我刚想取一起单衣盖住腹部,只听得“咣”的一声,门被踢开了。

    均浑身湿透地步入,水珠沿着铅色的脸不断滴下,怒目中血丝满布,前所未有过的怨怒神情十足一个随时可以致人死地的阎罗,已经被痛苦扭曲了的面目显得狰狞可怕。

    “一个男人到底能容忍几次背叛?爱我,有那么难吗?”他的眸中中有着流动的波光,愤怒质问语间凝咽:

    一掠银光闪过,空气中飞过裂锦的清脆,他往身上长袍的衣襟前部挥刀而去,我知道,均刚才去面见了段帝,我也知道,这是割袍断义。

    “你走,我不想见到你!你走啊!侗烨!送娄甄出王府!本王准备迎娶珏裳为妃!”均痛嚎出声, 狂奔冲入无边的雨幕中,他熟悉呼响在整个王府此起彼落。

    我抬起彷徨无助的眼睛,睁睁地望着侗烨,

    “王妃,王爷平怒后就会无事了!”

    我颓然地靠着墙而立,慢慢拾起地上的断袍,喘息着:“此次不同了!送我到御苑旁的沈园吧!”强忍着即将跌落的泪水。

    娄甄啊!娄甄!这不是你朝思暮想的结果吗?为什么心突然被一下子镂去似的,空空荡荡的感觉让我一下子泪水不能遏止地奔流。

    西宫太后 琅瑾:

    黄昏时分,皇宫在红绚的夕阳下渐渐地拉长它深色的剪影。

    西宫,梧桐轩中。

    “禀!禀!禀太后,下野的那些无乱臣贼子还散播……散播忤逆圣上为皇位而轼父火烧朱雀宫的!要!要暗暗蓄势密谋拥立颇声望和战功的睿亲王!”

    “咚!”我拍了一下桌子,深邃的寝殿顿时鸦雀无声。

    我看着跪在面前禀呈着密报的人,他汗如雨下,身似无骨一般瘫软于西宫太后的威严之下。我略下和缓了容色, “说下去!”

    “他们、他们还四处谣言迷惑民众,说、说、请太宫恕微臣死罪啊!微臣不敢再讲!”

    “讲!”梧桐轩的宫人从未听过她们的娘娘如斯动怒,一下子吓得全部跪地,不敢仰视。

    “是、、、是乱臣们都说,因为圣上轼君杀父所以,所以至今未有子嗣!而、、、而睿亲王正直贤明先帝福泽,因此王妃即将临盘!睿亲王已经势如日中天,如果让其先旦下血祗……”

    听着这大逆的密报,血液不断地沸腾,“放肆!”一朵在凤发上取下来的牡丹被我揉捻得分身拆骨了。

    “太后息怒!不过,最近小臣还探得:王妃不知何故被睿亲王赶出王府,送到御苑旁的沈园去了。而每每圣上一退朝就即微服移驾沈园……”

    此时,西宫传来,内臣宫人的声音:“圣上驾到!”

    我挥了挥手,示意下跪的线眼退下,理了理仪表,怒容渐收,恢复了平日的沉稳。

    “母后!”松儿带着一脸的醉意,失态地撞门而入。

    “母后!你不是曾经告诉皇儿,得到了皇权,就可以得所有一切吗?为何她的心,她的心变得不在焉,远朕而去……”

    松儿已经醉得步履缓慢,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大理新的段帝,我的皇儿面上挥之不尽的憔悴,我又仿佛看到了当年情迷于宓捷的先帝。

    我真的好想痛快地笑起来,宿命!原来,我与宓捷真的天生的宿敌冤家。哈!哈!哈!宓捷!你是害人的妖魅,这是报应?这是你不爽的报应吗?在得与失的权衡中,我很快找了个一举双得的两全。我不信!不信!就是挡我者,即使是坤乾,我也可以将它逆过来。

    “皇儿啊!你知道,一个女人的心中最重要什么?”

    听着他母后的诘问,听着我的答案,看到松儿的手茫然地滞留在半空中,我知道,他正在作一个无奈悲壮的决定。

    “皇儿啊!只有如此,你才能让她回到你的身边啊!”

    在难耐的沉默后,松儿慢慢地站前来,慢慢地离开。

    专注地看着杯中,血色一样的茶汤,我唤着了宫人。

    “蕊初啊,本宫的红茶凉了,快来替本宫换一杯新的。”

    在弥漫着风声鹤唳的气氛中,我知道,借着一个男人的妒忌和欲望,自己将再次做一次赢家。

    睿王妃 娄甄:

    重回沈园时,雨停了,廊檐滴水无力地落在芭蕉叶上。倚坐地凭栏暗发神伤,烛火在夜雨过后的凉风中明灭不定,而庭院里的怒放的杜若,含蓄温婉地送来清寂的微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