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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麦芽糖

    似乎所有血液都涌入脑中,温尔雅本能地想去拍门,却叫男子牢牢箍着往后去:“对不起,但你不能出去。”

    温尔雅不是傻子,见他如此果决,也干脆不再挣扎。

    温尔雅贴墙站着,头皮一阵发麻,若是自己出去了,大概会破坏他们的“好事”,硬碰硬是没门了,人数比不过,力气也比不过。

    勾践都卧薪尝胆十年了,没道理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她忍不过去。温尔雅如是安慰自己,此时此刻,勾践就是她最好的榜样。

    但心中还是忍不住窝火,真是见了鬼了,才会撞邪一样进了这个门。

    “你们到哪里去?”温尔雅情绪平复了一些,开始闲聊。

    “衡市。”那男子想了片刻,但还是说了。

    终点站!

    温尔雅眉心一跳,不合时宜地涌出一股滑稽感,李海燕和温必胜是在中途下车,找不到她的人,那大概还没到衡市,乘警的嗅觉就会闻到这里来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道理人家未必不懂,指不定又在脑子里憋什么坏呢!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出去,不能功亏一篑。

    “你是白城的?”男子问,“哪个乡的,以后有机会,再报答你。”对于将温尔雅“困”在货厢里,男子似乎有些许歉意。

    自报家门的事情温尔雅才不会做,她眼珠子一转,转移话题道,“不是改开了吗?怎么还往北跑?”

    男子没想到眼前的女子年纪虽小,居然还能不慌不乱聊了起来,稍稍一迟疑,没说话。

    温尔雅见男子眉宇间似有忧思,又不答话,突然间脸色有些发白,明白了什么。

    去往香江的铁路直通车,都要到衡市重新编组再南下。

    算算时间,这段日子坊间谣言四散……

    这两人应该是准备冒险……

    此时华国刚宣布改开不久,但经历十年运动,这消息铺成的前景,许多人还看不明白。

    改开,改开,犹如一句口号,传进了千万人的心,但各项政策还没下来,多数人还是雾里看花,没勇气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也有很多人,因为看不明白,将信将疑,反而往后退了一步。

    这可不是条明路,相当于49年入国军了。

    温尔雅想劝说两句,话都嘴边又说不出来,瞥见一旁的货架,眸光一闪,那些话拐了个弯变成,“这些布袋里装的是什么啊?”

    一旁一直不说话的男子这时忍不住嚷嚷道,“吵死人了,话怎么那么多。”恨不得把她从窗户丢出去,末了还念了句,“小小年纪当什么死八婆!”

    “阿军!”男子轻声示意,“听她说。”双手往裤兜一插,挪开挡在货架前的身体。

    两人顺着温尔雅的眼光看向旁边的布袋。

    温尔雅凝视着他的脸色,斟酌了一会儿又道,“若是装食品的车厢,过……”她咬住了嘴唇,吞回了一个“关”字,“还会再检查一次。”

    阿军是半信半疑的,但所谓宁可信其有,火车都扒上来了,可不能毁在一袋米上。

    阿军递给男子一个眼神,当即便翘出封箱木条上一根铁钉,大力在布袋上划开一道口子,不是食物!

    “哥,是棉布。”原是不信的,但说这话时,却又是欣喜的。

    叫阿军的男子如释重负,约莫是这一趟着实凶险,另一位却依旧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知是信还是没信。

    货厢并不隔音,能听到前面车厢里列车员扯着嗓子响亮的报站声,温尔雅挪着身子靠在窗边,那男子就站在她对面闭目养神,温尔雅明白,看似打盹,实则监视。

    火车的引擎声依然震耳欲聋,窗外的田野一列列往后,景色逐渐发生变化,似乎快要靠站了。

    “得罪了。”

    忽然,温尔雅睁大了眼睛,因为那男子捏住了她的腮帮子,迫使她张开嘴巴,将布袋中的棉帕子团成团,塞进她的嘴里。

    温尔雅脸色发白,气得快飙泪,想呼救的计划,破灭了。

    她微微红着眼凝望着那男子,但那男子显然是铁了心的。

    阿军在一旁装模作样,扯着眉毛凶着眼吓唬她,“要是被抓到,是要送去劳改的。”然后在温尔雅眼前竖起两根手指,“知道要多久吗?两年!两年啊!佛祖都抱金孙了。”

    温尔雅目光幽幽地看向那男子,阿军赶紧塞进来挡住,“哥,小心美人计!”

    “咔咔、咔咔”的声音由急到缓,火车进站了,随着“哧——哧——哧——”的声音响起落下,火车便停了下来。

    刚刚好似还很愤怒的火车,忽而转向平静,紧接着是杂沓的脚步声,纷杂的说话声,有人涌向月台,也有人钻进火车。

    突然,一个扎着冲天辫,只围着个白肚兜的娃娃迈着小短腿,“蹬蹬蹬”跑到月台边,撅着小屁股,捡起掉在地上的绣花棉帕子,转身举着手邀功。

    “衰仔,要死咯。”拿着大大行李袋的大人跺跺脚,立刻冲过去将娃娃抱走,作势就要打那娃娃的屁股。

    娃娃咿咿呀呀的委屈极了,眼睛看着手里的棉帕子,小嘴一瘪都快哭了。

    在门边检票的列车员,循声看去,只见那娃娃憋红了脸,小手正指着车窗。

    温尔雅赶在火车再次发出轰隆声的时候,一跳一跃,将手中的信封丢进了车窗。

    车厢里,温必胜正和李海燕纳闷大女儿怎么还没回来,就发觉脚上多了封信,拿起来一看,落款写着,“大妹尔雅。”

    温必胜首先反应过来,往窗外探去,温尔雅站在月台上,静静地朝他们挥手。

    “大妹啊!”李海燕惊讶得屁股离开木座椅,高声吼道,“怎么下去了?你下去干什么!?”

    火车已经缓缓驶出月台,温必胜和李海燕着急地拆开信封。

    扫完那短短的几行字后,两口子异口同声,“谁说的?”

    “坏事!”温必胜把信纸塞回信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