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搜索繁体

第六章:试衣

    温水水瞧不清温昭的脸,同理温昭也瞧不清温水水,他只觉得熟悉,但他看到了元空,元空太醒目,那身粗布僧袍,光头,往哪儿站都引人注目。

    更遑论他竟然进了女人的马车。

    那马车慢悠悠驶出,他的嘴边现出一抹阴笑,翻身上马远远跟着他们。

    车里要暖和许多,温水水趴在元空胸口,冰冷的手无处安放,胡乱抓了两把,又缩回他手中,她得寸进尺道,“我想住回弥陀村。”

    这简直不可能,她现在的身份是杨落溪,是江都商人,她入住弥陀村,回头那帮人稍加探寻就能发现她和温水水是一个人。

    “你不能住,”她挂在元空身上,元空动弹不得,想推她下地,又怕她磕着,明知道她故意的,可又说不下去重话。

    她咬死了他木钝。

    温水水露出难过的神色,“我见不到你……”

    元空拧着眉没声,他回到西京,现在要做的应该是和温水水断掉联系,回云华寺跟玄明忏悔。

    可他就像入瘴了,温水水有一点不舒服,他都舍不下心,他感觉自己成了一只困兽,甘愿为她所囚。

    “你不睬我,”温水水抱怨道。

    马车行在路上也是摇摇晃晃,车里空间狭窄,他又是弯着身的,那马车行过石子,车猛地摇着,他跟着踉跄坐到木板凳上。

    温水水也揪不住手差点栽地上,好在他手稳,托着她的腰肢才没叫她吃疼。

    温水水跨坐好,双手环抱着他的脖子,细小声道,“你近女色了,玄明主持不会让你留在云华寺的。”

    近女色这个话,其实是温水水随意说的,他们这样往开了说,两人只算是黏糊,肌肤之亲什么的谈不上,顶多扰乱了元空的心神,他确实有罪,一再纵容她近身,这已经触犯了戒律,他已经做好了回去被玄明斥责的准备。

    元空轻声道,“贫僧会去领罚。”

    温水水捶了他一下,微微把眼眯起,粉唇凑近他嘴角,“夫君……”m.

    元空心跳又变得不规律,他匆忙撇开脸,极速驳斥道,“别乱叫。”

    温水水咬了咬唇,如蜻蜓点水般吻到他的左脸上,察觉他躯体僵直,便把晕红的面颊埋进他衣襟里,“我想叫。”

    元空立时闭眼,“贫僧该下车了。”

    温水水翁着声道,“周宴买的宅院在城东,那边人少,我害怕。”

    她想让他随时随地守着她。

    元空默然。

    温水水摇摇他的胳膊,“你回去说了,你师父指定说你,你当不成和尚,就无家可归了。”

    无家可归刚好她收留,这样他就彻底是她的了。

    “主持说过,纵然贫僧入红尘,他也不会苛责,”元空说。

    温水水听着欢喜,又将脸抬起来,巴巴儿道,“你说真的?”

    元空掀起眼缝凝视她,未语。

    温水水也不气他不接声,拉着他的手放到腰间道,“前天发炎了。”

    她洗澡不注意,泡的太久,伤口才结的疤尽数脱落,夜里睡觉时密密的疼。

    元空神情变得寒肃,过了良久,他解开她的腰带,揭出一小片衣衫,那截腰窝并着伤口落在他眼前,只瞧上一眼,那个字就如一团火燃着了他心间所有的压抑。

    他慌张取出来药给她敷。

    从始至终温水水都没做声,只乖乖的依着他,任他动作,直等他敷好药,为自己系回腰带,她才说,“温昭可能在后面跟着我们。”

    元空从衣袋中摸出一只小盒拧开,里面铺着薄薄一层皮,他捏起那层皮覆在温水水泪痣处,妥帖按压,片刻后温水水的那颗泪痣被隐去,浓丽消淡,美而不妖。

    温水水执着他的手亲吻,“崔大人发了请柬给我,后日晚在会香馆设宴,我不会喝酒。”

    她很多东西不会,但她胆儿大,她想要某样东西,就是抽皮剥骨也要抢到,可这也算是一种危险,若有人设局,她就是个死。

    会香馆是什么地方,元空听了便是不懂,也知不该是女人去的,她是闺阁里的姑娘,纵使对元空使了无数花招,但她依然是纤弱的,在一方院落里逞威是有人护着,可出了院墙,她走到男人们面前,她就是羔羊。

    她和崔琰只见过一面,崔琰拿她当做助力,她打入官场,遇到的便是豺狼虎豹,稍有放松,她就会被拆吃入腹。

    元空手间汗湿,猝然避让她的亲昵,“叫周施主过去。”

    温水水把头抵在他心口边,“周宴不够格。”

    马车停住,车夫在外喊到,“姑娘,到家了。”

    元空放她下地,旋身要出马车。

    温水水扯住他,“你会来吗?”

    元空侧眸瞥过她,浅淡的嗯一声。

    温水水眯着眼冲他甜甜笑,旋即松手,温顺的等着他走。

    元空走到车板上,将要下车时还是提了句道,“这几日不要碰水。”

    温水水说好,他就跳下马车走了。

    估摸着元空走远了,温水水才要下车,车帘忽而被人自外面挑开,温昭骑着高头大马,手中拿着长剑横在马车边,他对着温水水上下打量,倏尔露出厌恶,骂她道,“下贱!”

    温水水的衣衫整齐,脸也素白,他这般直不楞登冲来将她一顿骂,若是寻常人早跟他发火了,但温水水清楚,他还没把她和原先区分出来,他见着了和温水水相像的人就把她当成温水水辱骂。

    这等傲慢是他母亲赋予的,他们这些权贵子弟惯会恶语伤人。

    温水水捏着帕子畏怯道,“你,你怎么骂人?”

    温昭跳下马,大步流星跨上车板,一旁的车夫怯惧上前,“这位小爷消消气,我家姑娘没招惹您啊……”

    温昭伸脚将他踹到一边,那车夫皱着脸爬起来慌忙跑进宅子。

    他一走,温昭更凶恶,他纵上马车,一把扣住温水水的手腕将她拖到跟前,“父亲将你送到弥陀村是让你去思过的,你竟敢跟元空厮混在一处!我们温家的脸面被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丢尽了!”

    温水水汪着两眼泪,颤颤巍巍的哭,“我,我不认识你……”

    温昭阴厉的瞪着她,张一手掐住她的下巴,“你装什么!我原先就说过!你跟和尚来往,我就杀了你!”

    温水水被他勒的腮下生红,眼泪啪嗒掉,“……我不认识你。”

    温昭觑起眼,手下发力。

    温水水呼吸被堵,纤手无促的拍打他。

    眼看着她脑袋朝后仰,温昭手劲加大,恨不能立刻将她捏死,身后忽然被人狠推,他手一偏扣到木板上,他怒极转身,正见一个小老头吹胡子瞪眼呸他,“哪儿来的毛小子?敢对我家主子行凶!”

    温水水看到他,心下才松口气,只仍缩在车里,小小的叫着周宴,“周叔……”

    温昭黑着脸看温水水,“勾搭了和尚,还跟个老头……”

    他话还没落完,周宴张牙舞爪往他脸上抓,“兔崽子!爷爷不给你点教训,你当爷爷好欺负的!”

    温昭扬起拳头往他身上砸。

    他有武功,那一拳头下去,周宴说不准就被打趴下,温水水举起车里的杌子照着他的头扔过去。

    温昭的拳头就转了方向,硬生生将杌子捶碎。

    宅子里跑出来许多小厮手拿着木棍将他围住,温水水趁机爬下马车,躲到他们后面。

    温昭一个人再能打,也不可能打的过这么多人,他阴森森盯着温水水,“跟我回去。”

    温水水侧过身不应他。

    周宴插着腰跳脚道,“什么泼皮无赖户!我家主子是陛下亲赐的皇商,你也敢当街抢人!要不要咱们去找陛下评评理!”

    温昭凶着眼道,“就她?”

    “要说你没见识,现今谁不知道,那江都疫病没我家主子出份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周宴自卖自夸道。

    江都那点事西京这边全知道,论有功德便是三人,崔琰、元空、杨落溪,崔琰和元空温昭认识,但杨落溪他却没见过,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这会听见周宴这般说,立时会悟过来,“她是杨落溪?”

    周宴抱着胳膊鼻孔朝天,“算你识相。”

    温昭嗤一声,“温水水,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你敢跟我回家吗?”

    温水水疑惑的抬起头,“我家在江都,我为何要跟你回家?”

    在车里光线暗,她脸上还有隐藏,现下她站到外面,那张脸全数露出来,温昭这才瞧清,她脸蛋光滑粉润,那眼角没有泪痣。

    他登时傻住,这人确实不是温水水。

    温水水斜睨着他,转而慢慢往宅子里走。

    “你和元空什么关系!”温昭扬声问道。

    温水水脚步没停,直接进门里。

    周宴冲那些小厮挥了挥手,小厮们就都退回宅子,他边走边嘲讽,“也不看看我家主子姓什么。”

    宅门合上,温昭思绪纷飞,她叫杨落溪,姓杨,本家就是杨家,恰好跟元空是一脉,所以他们没有奸情,这两人是清白的,不过是她长的像那女人,所以他才误以为他们有染。

    可这世间当真有两个容貌如此相像的女人吗?

    温水水回宅子后,一身骨头都散了架,她瘫坐在椅子上,脚边的火盆让她勉强回温,她揉着太阳穴问周宴,“弥陀村那头办妥了吗?”

    含烟沏好茶放到她手边。

    周宴弓着身回道,“照着您吩咐,已经送了三个姑娘过去。”

    三个姑娘顶替的是温水水,含烟,从梅,元空教的易容术很管用,不仅能让她重现人前,也能避免再被人揭穿。

    温水水啄了口茶,又道,“那姑娘调教好了吗?”

    周宴嘿嘿笑,“容秀是个机灵的,小的叫老妈妈给她说了小姐生前的模样,她就学的十成十像了。”

    温水水颔首,“我去瞧瞧她。”

    周宴哎一声,领着她出了堂屋,这会儿倒不下雪了,地上的雪陷在黑土里,脏的难看。

    他们走进西面的院落,那屋门开着,周宴立在窗户旁跟温水水道,“小小姐,您进去吧,小的得出去看地方,最迟这两天就把茶楼开了。”

    温水水点点头,往他肩上拍拍,“周叔累了好些时日,等安定下来,你在家里歇两日,外头的事我不及你,还得你替我顶着。”

    周宴憨实笑了笑,“小的应该的。”

    温水水便举步进屋里。

    窗边候着个女人,低着头瞧不清脸,温水水走到她面前,伸手挑起她的脸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