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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生

    九州的北方,是一个被冰雪铸就的雪国,缥缈的白是这片天地唯一的色彩,封存的零度是被世界禁锢了的温度。

    天空翻搅着的风雪,如被风拨弄的流云,浓稠若为实质。唰唰唰,整个呼啸的雪国,像是临近巨兽吐息的嘴边,摇摇欲坠,快要被这狂风暴雪撕裂。

    天地间笼罩的酷寒,冻结了所有生机,在这雪域边沿,不知是多少尸骨的累积,才证实了这样一处生命禁区的存在。不知从何时起,这一地,便再也无人前来。

    直到如今,在这冰封的国度里,却突然多出了一人。在风雪间游离的这人,名叫雨落,来自于九州东边的海岸。

    凌厉而又飘忽的风雪,也许对于别人而言,纯属杀人利器,可是对于一道丧失了生机的魂而言,却不会存在任何影响。

    雨落如今便只是一道魂,没有躯壳的装载,存或不存,于现世同样也不会再留有影响。

    此刻的他已感受不到快要冻结的空气,一个不存在于世间的幽灵,一只被世人遗弃的孤魂野鬼,宛若连这可以弑神的冰雪都不屑与之纠缠。

    不过所幸,他不用经受狂风暴雪的摧残,不用承受天冻地裂的虚寒,不用承担一个生者,行走在这片雪地里所应经受的一切。

    只是如若可以,他宁愿不要这样的所幸。事到如今,他也只能麻木的向着远方飘去,急切又无可奈何的渐行渐远,隐没于风雪里。

    狂风呼啸不断,沸雪暴乱不已。在雨落朦胧的视线里,隐约的出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雪峰,白得有些突出的山体,在这繁冗没有尽头的雪国里,像是一朵于尘缘中盛开的花,摇曳的绽放在雪国里,同样也绽放于他的心间。

    他的魂再也止不住的抽动,只是此刻的他却已欲哭无泪,干瘪的魂还能做到些什么。他走近,走近,来到了雪峰的脚下,空洞的眸子,终于填满了激动,眸中四射的异彩,掩盖了死去的阴影。

    那漫山刻下的冰花,浸透了他的视野,这独属于天地的鬼斧神工,是由冰雪之精而凝聚。不知这雪花飘落了多久,不知道这烈风呼啸了多久,在雪峰上才会刻出一朵冰花。

    世间还留有传闻,在这雪域内,有让人起死回生的仙药,食其一株,便可延寿百年,雨落也早有所闻。只是这雪域的凶名,让人望而却步,再怎么弥足珍贵的仙药也没有生命来得重要。

    他虽然来到了此处,但并不是为了仙药而来,如今的他只剩下这道残魂,也许再怎么神奇的仙药也无法阻止他生命的消逝吧!他不贪恋余生,不眷恋红尘,只是他的心还不曾放下。

    他小心翼翼的从冰花的缝隙中穿过,朝着山巅费力的飘去,也许于他而言,这便是登天。可是就算登天,他也必须得上去。

    在这生命的尽头,他还有他必须去做的事情,那是在他心里一直未曾放下的事情,尽管人亡也不曾放下。

    本就狂暴的风雪,它们的尽头仿佛不是天空,而是雨落脚下的雪峰。也许这就是匍匐在雪域里的巨兽,撕裂的风雪在山上的天空演绎到了极致。冰寒,狂野,完全得以释放,可是这也阻拦不了那道飘行的虚影。

    可是这一切对于雨落而言,都已无所谓。他踏上了山巅,向着他那轻柔而温暖的目光延伸而去,那是一朵晶莹璀璨的冰花,与山腰间刻下一样,却似乎又有很大的不同。

    他停下了脚步,落寞而又柔情的伫立在雪上之巅,忘记了行走,甚至忘记了自己即将死去的事实,时间都像被风雪冻结,同样也忘记了流转。

    他缓缓的走去,一步又一步,仿佛每一步,都已跨越了多年。他轻轻的低下,蹲在花前,那双颤抖的手徐徐的伸去。

    可是为什么当快要触及之时,却又急促的缩了回来!

    在这空荡荡的雪山上,只有他身前的这一朵冰花,屹立在这虚无的山巅,身处于天与地的界限下,驻扎在呼啸的风雪里,如陷入了沉睡的皇,安静而又肃穆。

    如山腰间刻下的群芳一样,有着晶莹剔透的花瓣,有着如人为般精雕细刻而成的细腻,还有着真真切切扑鼻的寒香。

    但就算把这搁置在山腰一角,也能一眼发现其的独特。那是一种不会被模样泯灭的气质——傲寒,如同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就是这样的一位仙子,也许现在的他,触摸她的资格都已没有了吧!如今他只不过是一道残魂,一道死去时还不甘愿死去而余留下的残魂。

    悲怆的望向了天空,跪坐在了雪地里,望着身前这朵细腻沁香的冰花,看上一眼,又一眼,在他生命的尽头,他能做的便只是奢求再多看上一眼。

    “说好要等你带我看遍雪国里的景,可是如今我要失言了,也许在这世间,也唯有这片雪域才会如此纯粹,像你一样单纯美好,可惜我已经看不见了。

    我要走了,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不要再等我。如果当初你没有走出这片雪域该有多好,便就不会有伤心,不会如此沉沦,永远都会如这雪一般单纯美好吧!是我对不起你,如果还有来生,别再和我相遇,别再和我这个负心人相遇。”